朱槿垂下眼睫,望着面前白皙如玉的手,缓慢地搭了上去。
魏佑冉的手温凉,然而包裹起自己的手,浅淡的凉意聚集起来,似乎又变得温暖起来。
那株垂柳春日里最喜欢飘絮,如今的时节早已看不见飞絮,可朱槿仰头去望他,却觉得空中柳絮纷飞,闪烁着她的眼,将魏佑冉的身影模糊下来。
“怎么了?”
魏佑冉见她愣神,问她。
朱槿却摇摇头,道:“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佑冉哥哥似乎离我很远。”
魏佑冉没有说话,而朱槿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已经转过头去,看向了路的前方,也就看不见魏佑冉此时的神情。
马车徐徐驶出皇宫,越过重重朱红色的高墙,阳光下光辉灿烂的青色琉璃瓦被他们抛在身后,朱槿掀起车帘,路边繁华街市人潮如织,不少百姓认出这是钦国公府的马车,纷纷伸直了脑袋观望,想要去见一见这位冠盖满京华的翩翩少年郎。
喧嚣过后,又见青山。
出了京城,便往灵山处去,山寺佛塔掩映在林中,朱槿似乎已经将先前的事忘却,像往常一般叫着他的名字给他指着外面的风景。
太皇太后的居所在灵山塔下,辞别灵山寺的济善住持,魏佑冉便同朱槿朝着山上走。
山寺不好行车,引路的小僧人名唤如海,年岁不大,像是与朱槿相仿,一双眼睛不断偷瞄着两人。
朱槿好笑,与魏佑冉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点明。
到了太皇太后住处,一张小几,一头是素衣的银发老人,一头是鲜红袈裟的老僧,齐齐抬头望向来人。
朱槿与魏佑冉站在门口,一眼就明白了对面人的身份。
“济惠大师。”
朱槿有模有样的合掌拜见,魏佑冉却只在她身边,拱手做了个揖。
济惠眯着眼,笑呵呵地道朝朱槿笑了笑,转而将目光落到魏佑冉身上,慢慢道了一句:“这位是钦国公府的小世子?”
太皇太后忙唤两人到跟前来,道:“是,佑冉长大了。”
济惠接着道:“世子像是个有佛缘的人。”
魏佑冉抬眸,却道:“佛祖慈悲,普渡众生,倒不见无缘之人。”
济惠摆首笑了笑,“也是。”
夜间清凉,塔下桃林闪烁起星星点点的萤火。
走近萤火之间,抬头又见星辰万千,魏佑冉脱去青衫,一身雪白月光,指了指远处京城方向,朱槿顺着他所指处望去,人间灯火辉煌,一如近处萤火,远方星辰。
“微身奉日月,飘若萤之光。”
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愿君采葑菲,无以下体妨。”朱槿笑着接上后半句,将目光转到他身上,见到他眉目带笑,却像是有话想说。
只是片刻后,魏佑冉只是一声轻笑。
像是湮没,也像是无奈。
朱槿莫名的有些难过,但紧接着,魏佑冉伸手,在她发间别了什么。
朱槿往头上去触碰他方才碰过的地方,摸到一根簪子。
“嘉宁,”魏佑冉道,“你就快要及笄了。”
他顿了顿,继而道:“我们做了很多年兄妹、友人、亲人,我想你如今的年纪,或许还难以知晓何意为……倾慕之情……”
他启齿,耳尖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粉红,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清晰。
朱槿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但你要知道,一个人的一生中,有情人是特别的。”他说着,轻轻碰了下那只昙花簪子,“他是你没有血缘却极致亲密,与你携手相伴一生的人。他可以是你自己所选择的,喜欢的的人。”
“佑冉哥哥呢?”朱槿忽然打断他,问。
魏佑冉还未说话,朱槿又轻声道:“对佑冉哥哥来说,嘉宁是妹妹、是友人还是你未来的妻子?若是相伴一生,你会因为一个更好的女子而将嘉宁放弃吗?”
“魏家兄长最近躲着我,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倾慕之人?”
否则,她为何会直觉般的感到难过呢?
朱槿垂下头,不想让魏佑冉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然而过了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额头传来温凉的触感,却出乎意料地柔软。
“嘉宁,我一直在注视你。”
“我只是更害怕你不喜欢我,亦或者,仅仅只是喜欢我。”
魏佑冉微笑着,对上朱槿的眸子,笑弯了眼。
流萤飞过她的身侧,那种不安终于散去,化作一点一点的萤火飞远。
番外:江南春
允昭从外面回家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一定是知道了那件事。
果然,她的衣物都还未换下,从大门进来后便直奔父亲书房,没一会儿,书房里便传出父亲震怒的声音:“允昭!这么多年真是把你惯坏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