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尝不也是一种动人。
我说:“可能我见过这景象。”
袁苑桉视线移过来,眼珠子在冷调光线下显得特别明亮。
“想起什么了?”语调是轻柔的, 像怕惊扰了鱼的静谧。
“没有呢,只是觉得有点熟悉。”
她已经习惯了类似的情况:我时不时说什么情景有点熟悉, 然而事实上什么都没想起。
“本地人嘛,来过也正常。”
“你说,会不会,那时也有人陪我一起站在这里呢?”
“谁知道呢。”她好像猜到了我没说出来的半句话,仍以同样的语调轻声说,“至少不是我。”
“那就是独自一人咯。以前社交障碍的我没有朋友,除了你。”
她没应我话,浅浅笑了笑,视线又再追随鲸鲨。
——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那出奇柔和的浅笑,就像默认了我说的“除了你”。
过了一会儿,我觉着袖子手肘处稍微动了动,是袁苑桉把手放在那儿了。她还是仰脸看着鱼,说:“怎么没看到其它鲨鱼?我看介绍里说除了鲸鲨还有好几种呢。”
“地方这么大,游到远处了吧。要不我们再耐心等会儿?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嗯。”
她的手依然松松搭在我手臂上,只像无意为之。我既想别的什么鱼不要出现,好让这个状态再维持久一些;但也希望它们快点出现,这样她才不会失望。
等了一会儿,还真的游过来两条体型稍小的灰色鲨鱼,在比较靠近水底的高度,还在视野非常好的地方。
“皮肤的浅灰色好好看。”袖子处又紧了些,袁苑桉问,“这是什么鱼?”
这我知道:“阔口真鲨,又叫铅灰真鲨。”
“鱼你也熟悉?”
“吴霜的资料上有写。帮她打印时看到了,还配了图。”
“那边那群小鱼呢?”
——这叫我想起了前些天去植物园认植物的经历。
“我哪知道,就是无意瞄了几页,记不住啦。”
“哦,好吧。”
我把身体重心稍稍移向右脚,往她那边靠近一点点,又说:
“不错诶,想看什么来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想看的?”
“海龟。”
“那我们再等等。”
没多久,还真的从远处游来一只大海龟!
等等……海龟是挺可爱啦,但我更在意的是一直停留在手臂上的那些许压感——如果能更靠近一点,也许心跳就会被扰乱。
等海龟又游远了,臂弯却空了,她手拿开了。
鲸鲨还在眼前,高高的就像浮在空中,优哉游哉。我注视着那缓缓摆动的长尾,垂手往旁边挪了挪,触到她袖口后,就用食指和中指浅浅勾了她无名指和尾指。
“运气真好。我们试试吧?”然后又紧接着说,“你还想看到什么鱼?”
我给自己的唐突留了个台阶,伪装成“试试是否真的想看什么来什么”。
袁苑桉说:“蝠鲼。”
嗯,就是那黑白色的魔鬼鱼。
一秒钟,两秒钟……手里没有落空,也没有别的变化,就这么轻轻僵着。我不敢看她,只继续盯着眼前的一大片蓝色。
也许过了好一段时间,也许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长,竟真的等到了蝠鲼!当那飘逸的身躯从鲸鲨后面优雅展现时——微微蜷曲的无名指和尾指似是给了些许回应。
她说:“蝠鲼真漂亮。”
嗯,是的。
就这样待了足够久,鱼游了一圈又一圈,周围走马观花的游客也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仿佛只有我和她没有动。
“去看看别的?”
她说好。
然后,我们离开巨幕厅,去走海底隧道,去看水母、看白鲸、看企鹅……
手依然松松地牵着。
原来人的手和手之间,真的有一种专属的连结,是跟语言和耳目完全不同的沟通方式。对方想走想停,想去哪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叫你去看……类似种种全都可以在指间无声传达。
不过啊,谈笑间我又有点把自己搞糊涂了,那句“我们试试吧”本就是模棱两可的,袁苑桉其实只说了她想看蝠鲼以及赞叹了蝠鲼的身姿。
牵手而已,女性之间牵手实在太寻常了,此刻周围就能见到不少例子,三三俩俩,大方自然。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也许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多带了私心,是吗?
···
园区的游览路线是经过设计考虑的,最终必定会穿过各个纪念品商店。琳琅满目的主题纪念品看多了,本没打算买东西,也最终没忍住,买了两个盲盒——是鱼类挂饰的钥匙扣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