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从前,而今他已不是太子,那些束缚他的规矩全都消失了。
澹台折玉张口咬下最顶上那颗糖葫芦,慢慢咀嚼。
扶桑一脸期待地问:“好吃吗?”
澹台折玉垂眸看着他亮晶晶的眼,不自觉地轻轻勾起唇角,道:“很甜。”
第49章
“我以前吃过两回。”扶桑絮絮道, “第一回是好多年前,我爹出宫办事,顺便带上了我和棠时哥哥, 爹给我们买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糖葫芦,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从此便印在了我的记忆里。第二回是两年前的上元节, 棠时哥哥带我出宫游玩, 他买给我吃的,虽然和记忆里的味道不太一样,但还是很好吃。”
澹台折玉听他一口一个“棠时哥哥”,感觉有些怪怪的。
澹台无争小时候也曾亲昵地唤他“折玉哥哥”或者“太子哥哥”,但八-九岁之后就改口喊“皇兄”了。
扶桑都十五了, 却还保持着儿时的称呼方式,他说话又总是软哝哝的, 每一声“哥哥”都像在撒娇,澹台折玉听在耳中, 心里好似有小虫子在爬, 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旁的什么。
“你和柳棠时关系很好吗?”澹台折玉随口问。
“嗯,”扶桑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棠时哥哥还有爹娘都很疼我。”
“两年前的上元节,我也出宫游玩了。”澹台折玉又道。
“是么,”扶桑眼睛发亮,“或许我们曾在大街上擦肩而过呢。”
澹台折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一颗接一颗地吃着糖葫芦。
而扶桑就蹲在旁边痴痴地看着, 他第一次见人吃东西都这般赏心悦目,他可以看一辈子。
一串糖葫芦全吃完, 澹台折玉把竹签放到桌上,偏头看着扶桑,道:“腿不麻吗?”
扶桑傻傻地笑:“麻了。”
他扶着轮椅站起来,未得太子允许就擅自坐到旁边的圆凳上——在其他主子跟前,扶桑总是绷得紧紧的,谨小慎微,毕恭毕敬,生怕行差踏错,可面对太子,他时不时地就把那些早已融入骨子里的规矩礼仪抛诸脑后而不自知。
“我还给殿下买了别的。”扶桑把身上背的八答晕锦袋取下来,从里面掏出三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依次摆在澹台折玉面前。
澹台折玉径自拿起其中一只白瓶,打开盖子,瓶中盛着浅黄色凝膏,又凑到鼻端闻了闻,道:“这是面脂?”
“没错,”扶桑道,“是用牛髓、牛脂、丁香、藿香和青蒿①熬制而成的,洗脸后涂到脸上,可让肌肤保持湿润,防止皴裂。这个味道殿下喜欢吗?”
虽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澹台折玉点了点头。
他之前在宫里用的面脂要比这个好闻得多,可惜被幽禁之后他身边只有太监没有宫女,而太监远不及宫女心思细密,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根本想不到。
幸好,他现在有扶桑了。
扶桑虽然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傻子,却出乎意料的细心,只帮他洗了一次脸就想到给他买这些擦脸擦手的东西,比其他人强得多。
扶桑从澹台折玉手中拿走小白瓶:“我帮殿下抹脸。”
澹台折玉:“……”
其实他可以自己抹的,他残的是腿,又不是手。
但既然扶桑乐意代劳,那他也没意见。
扶桑用食指抠出少许膏脂,在澹台折玉的额头、左脸、右脸各点了一点。
猝然四目相对,扶桑心尖微颤,喏喏道:“殿下,闭眼。”
澹台折玉怔了一瞬,垂下眼帘。
黑暗让触觉变得更明显,那双温热的、柔软的、细嫩的手,在他的脸上轻慢地游走,除双唇之外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细致地抚揉,仿佛在涂抹面脂的同时顺便将整个面部都按摩了一遍。
这是从未有过的美妙体验,澹台折玉舒服得难以言喻。
抹完脸,接着抹手。
扶桑先抠出适量手脂点在掌心,而后双手对搓几下,让滑腻的膏脂布满双掌,再用双掌包覆住澹台折玉的一只手,来回揉搓他的手心、手背和每一根手指。
等两只手抹完,扶桑笑道:“好啦。”
澹台折玉轻咳一声,道:“你……”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澹台折玉听到他的声音哑得像三天没喝水。
扶桑也吓了一跳,忙问:“殿下,你的嗓子怎么突然哑成这样?”
澹台折玉不敢再开口,自顾自倒了杯温茶,许是喝得有些急了,被呛得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