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都云谏道。
扶桑抬眼看着都云谏,慢条斯理道:“那个飘雨的清晨,在清宁宫附近的宫道里,将军亲眼看见我和三皇子搂抱在一起,过后我去找你解释,你却不信,还指责我放浪形骸品行不端……”
“你扯这些做什么!”都云谏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半实半透的屏风,怒声打断扶桑。
扶桑吓得一抖,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将军,眼见不一定为实,并非我勾引三皇子,而是三皇子强迫我。在那天之前,就有关于我和三皇子的谣言传到珍贵妃耳中,珍贵妃将我叫去昭阳宫训话,说以后再和三皇子纠缠不清就要了我的命。当时我脸上有道一指长的伤痕,不知将军是否还有印象,便是珍贵妃所伤。”
那道伤痕醒目得很,都云谏自然记得。
他忽然好奇有没有留疤,可扶桑糊了一脸血,什么都看不出来。
又扫了眼屏风,都云谏不自在地咳了声,道:“接着说。”
“爹娘唯恐我死在珍贵妃手上,打算过完年就将我送出宫去,可纵使如此,也难保三皇子不会找到我,他是我见过的最偏执难缠之人,我怕他更甚于珍贵妃。无奈之下,我才铤而走险,想出了代替柳棠时流放嵴州的主意,既是为了救柳棠时,也是为了自救,同时还能帮助太子殿下,一举三得。”说到此处,扶桑眸中含泪,声情并茂道:“我早已无路可退,除了追随太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故而只能一意孤行地走下去,求将军大人大量,成全奴婢。”
都云谏沉默半晌,淡声道:“你知道嵴州是什么地方吗?”
“蕙贵妃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扶桑道,“她说嵴州远在西北边境,是偏远苦寒之地,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我这样的人到了那里很难活下去。”
“娘娘说得没错,你如此孱弱,恐怕都撑不到嵴州。”都云谏道,“就算你活着到了嵴州,那么你会和太子一起,幽禁在鹿台山上的一座行宫里,那座行宫比清宁宫大不了多少,吃穿用度却要比宫里差得多。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那里半步,到死都无法和亲人相见。即使这样,你也心甘情愿吗?”
扶桑只犹豫了一瞬,便一字一句道:“我愿意。”
都云谏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扶桑话音很轻却坚定地打断他:“我无怨无悔。”
都云谏静了半刻,道:“从现在开始,你后悔也没用了。”
扶桑迅即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霎时欣喜若狂,给他磕了个响头:“多谢将军成全!将军的大恩大德,扶桑永生难忘!”
“来人。”都云谏唤道。
徐子望一直侯在外面,闻声立刻推门进来。
都云谏吩咐道:“给他开间客房,再备些换洗衣物,拾掇出个人样来。”
“是。”徐子望将几近虚脱的扶桑扶起来,搀着他走出去,都云谏起身过去关上了门。
辘辘声响起,一个挺拔如松的黑衣人推着轮椅从屏风后出来,澹台折玉坐在轮椅上,依旧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都云谏躬身揖手道:“属下办事不利,险些让柳扶桑送了性命,还请殿下责罚。”
“起身罢。”澹台折玉语声清冷,凉水里淬过一般,“他方才说的‘那个飘雨的清晨’是怎么回事?”
都云谏边回想边道:“那是柳扶桑最后一次为殿下按摩的第二天早上,属下在去清宁宫的路上,撞见三皇子和柳扶桑搂搂抱抱,三皇子甚至还亲吻了柳扶桑……三皇子说,他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柳扶桑就喜欢上他,让柳扶桑这辈子做他的人。”
静了须臾,澹台折玉问:“然后呢?”
然后?
都云谏不确定他想听什么,只好顺着来龙去脉往下讲:“属下现身后,柳扶桑便挣脱三皇子逃跑了。当日傍晚,柳扶桑找来清宁宫,向我解释早上的事……”
“他如何解释的?”澹台折玉打断他。
都云谏不明白太子为何刨根问底,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哪会放在心上,想了想才道:“他说他和三皇子没有任何关系,让我不要误会。”
“你不相信他?”澹台折玉道。
他语气平淡,都云谏却莫名听出怪罪之意,一边觉得自己想多了,一边辩解道:“属下和柳扶桑素无来往,对他的为人一无所知,不敢轻信他的一面之词。”
“你对他说了些什么?”澹台折玉又问,仍是那副无波无澜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