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神秘男子到底是谁,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扶桑也记不清了。
一行人入了毓华宫,见到大公主,下拜如仪。
大公主背靠隐囊,仰卧在罗汉床上,青丝未绾,形容憔悴,但依旧难掩殊色。
她涩声道:“赵院判不必多礼……咳咳!咳咳咳!”
大公主身份贵重,不是每个太医都有资格为她诊病。
自扶桑入太医院起,不管大公主是头疼脑热还是月事不调,向来都是非赵行检不可,极为信赖他。还有每月请平安脉时,扶桑都会跟着赵行检来一趟毓华宫,因此对这座宫殿以及大公主都不陌生。
等大公主止住咳嗽,她的贴身侍女露浓道:“昨日入夜后,公主先是去清宁宫看望太子,又和太子一道去翊祥宫看望蕙贵妃,将近子时才回到毓华宫,却是彻夜未眠,晨起时猝然晕厥,幸好我当时就在旁边,才没让公主跌到地上去……”
扶桑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心想,大公主应当是悲伤过度导致的肺气损伤、神疲乏力,所以才会咳嗽不止、萎靡不振。
赵行检望闻问切,做出的诊断正如扶桑所想。
开好药方,又叮嘱两句,正欲告辞,忽然听见通报:“皇上驾到!”
除大公主之外的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恭迎圣驾。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扶桑抬眼偷瞧,只看到一片明黄衣摆,上面绣着繁复的海水江崖纹。想来是皇上刚下朝就急匆匆赶来看望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扶桑蓦然想到太子,还有昨晚那个梦。
风热虽不是什么大病,但严重起来也是会要人命的。当时太子在仁寿宫养病那一个多月,时好时坏,坏起来高烧不退,去鬼门关走了好几遭。
可皇上从来没有看过他,扶桑记得很清楚,一次都没有。甚至有人在太子的药碗里动手脚,意图毒杀太子,这样大的事,都没能让皇上到太子床前看他一眼,仿佛毫不在乎他的死活。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扶桑都由衷地替太子觉得委屈。
“父皇……”大公主依偎在皇上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皇上柔声安慰,又问起公主的病情,赵行检如实回答,皇上松了口气,道:“都出去罢。”
向外退时,扶桑听到大公主哽咽道:“父皇,我想出宫去看看舅父舅母。”
皇上温声回道:“好,等你明天好些了,我让蕙贵妃陪你一起去。”
出了毓华宫,师徒三个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先前那个眼生的太监依旧跟着他们,去为大公主取药。
扶桑主动和他搭话:“你是新来的吗?之前没见过你。”
对方点点头:“我是这个月刚调到毓华宫的。”
“我叫扶桑,你叫什么?”
“槐青。”
“是哪两个字?”
“槐树的槐,青草的青。”
“槐青。”扶桑小声念了一遍,莞尔笑道:“你是树,我是花,我们两个还蛮有缘的。”
槐青:“……”
这话有些牵强附会,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今年十五,你多大?”扶桑又问。
“我十七。”槐青道。
扶桑轻轻地“啊”了一声,流露出些许失望:“我还以为你比我小呢。”
槐青:“……”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回到太医院,赵行检亲自抓好药,交给槐青。
槐青拎着药包从前院经过时,看到扶桑和一个年幼的小太监并肩坐在廊下,有说有笑。
扶桑也瞧见了槐青,笑着冲他挥挥手,槐青从未在哪个人脸上看到过如此灿烂又纯净的笑容,险些晃了他的眼。他回了个略显僵硬的笑,急急忙忙地走了。
忙忙碌碌的,白日转眼就过去了。
下值时,扶桑以身体不适为由向赵行检告假,赵行检关怀几句,准他明日休息。
原本只是为了躲避澹台训知的借口,没成想一觉睡醒,竟真的浑身难受起来,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柳长春和袁雪致以为他在睡懒觉,便没管他,洗漱完就一同上值去了。金水和银水知他今日休息,更不会去扰他,连早饭都没叫他起来吃。
扶桑就一直昏昏沉沉地躺着,直到金水进来将他叫醒。
明亮的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拉起被子盖住整张脸,瓮声瓮气地问:“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金水无可奈何,“你再不起来午饭都没得吃了。”
“马上就起,马上……”
金水道:“方才来了个太监,交给我一个盒子,说是信王殿下让他拿来给你的。”
听到“信王”两个字,扶桑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将双眼掀开一条细缝,看见金水双手捧着一个雕花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