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奴是背对着澹台折玉的,他趁其不备, 迅速出手,揪住它的后脖颈,把它拎了起来。
小狸奴也不挣扎,支楞着四条小短腿,犹如举手投降,可是一声接一声的喊叫又昭示着它的不屈。
扶桑不禁感慨, 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一个时辰前还僵冷如死的小狸奴, 此刻却张牙舞爪,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真是神乎其神,不可思议。
扶桑既感动,又备受鼓舞。他也要像这只小狸奴一样坚强,如棠时哥哥期望的那般,好好地活下去,等待着和家人重逢的那一天。
“叫得这么凄惨,应该是饿了。”澹台折玉把小狸奴放在腿上,不知怎的,小崽子陡然变得温驯,蜷缩成小小一团,不抓也不咬,连叫声都低弱了许多。澹台折玉垂眸看着它,边轻柔地抚摸边道:“扶桑,你去问问小二,厨房里有没有羊乳,要是没有,牛乳也行。”
他眉目含笑,神色前所未有的温柔,扶桑一时看得痴了,愣了片晌才应了声“好”,起身向外走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扶桑才回来,双手端着一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热腾腾的羊乳,膻气扑鼻,扶桑鼻子灵,熏得他直皱眉。
“只要来了半碗羊乳,我让厨娘放在锅上蒸了蒸,这会儿有些烫。”扶桑把碗放在桌上,抬手捏了捏耳垂,“小二说羊乳难得,店里每日也只能收来一两斤,专用来做乳酪的。”
小狸奴静静地卧在澹台折玉腿上,脑袋埋在肚子底下,扶桑伸手摸了摸它的脊背,它也全无反应,于是小声问:“是睡着了吗?”
“叫累了,就睡着了。”澹台折玉道,“它现在身体虚弱,喝羊乳有助康复,等过两天它好起来,就可以吃肉了。”
“我知道,”扶桑道,“狸奴喜欢吃鱼。”
“每个人的食性都不同,狸奴也一样,不可一概而论。”澹台折玉道,“我小时候养的那只狸奴,就是仙藻,一口鱼肉都不吃,喜食鸡鸭和鸽子,尤其是乳鸽。”
扶桑道:“我觉得玄冥应该不会那么挑食。”
澹台折玉微笑点头,话锋忽转:“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扶桑疑惑地眨了眨眼,余光瞥见桌上的笔墨丹青,顿时醒悟,喜上眉梢道:“作画!”
澹台折玉催道:“快去更衣梳妆罢。”
扶桑赶紧从箱子里找出那条茜素红织锦长裙和白狐皮斗篷,抱着衣裳从澹台折玉身旁经过时,蓦然想起什么,停下来问:“是不是要画很久?”
“我许久不曾作画了,”澹台折玉道,“手有些生了,可能得两三个时辰。”
“那我先去趟茅房,换上女装就不方便出去了。”顿了顿,扶桑又道:“你要不要……”
“你去罢,”澹台折玉打断他,“我不用。”
扶桑把衣裳放到床上,走到门口,开门出去,关门时深深看了澹台折玉一眼。
平日里,澹台折玉一天要解四次手,早、中、晚以及临睡前。可今天除了早起时随更服侍过他一次,澹台折玉就再也没解过手,扶桑不信他不憋得慌,而他还想继续憋下去,扶桑真怕他憋坏了。
要是都云谏在就好了。扶桑不明白,明明都云谏都送他到客栈门口了,为何一声不吭又走了?真是奇怪。
扶桑快去快回,去床边拿上衣裳,用屏风遮挡澹台折玉的视线,他躲在屏风后头更衣。
自他们昨晚住进这间上房,炭盆里的火就没熄过,将这间宽敞的屋子烘烤得温暖如春。
为了留住热气,门窗自然要紧闭的,将本就微薄的天光阻隔了大半,使得屋里昏昏暗暗,故而白日里点着蜡烛。
摇曳的烛光投射在屏风上,清晰地映出后面的人影,扶桑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澹台折玉眼底。
同为男子,澹台折玉却无端生出“非礼勿视”的念头,眼帘抬起又垂落、抬起又垂落,反复几次之后,他深觉自己荒唐可笑,干脆转动轮椅背过身去,而后将小狸奴弄醒,端起那半碗变温的羊奶,喂到它嘴边。
可怜的小东西,不知饿了几天,一边不停舔食一边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两只前爪还扒着瓷碗边缘,一副恨不能爬进碗里去的架势,澹台折玉只能用手攥着它细瘦的身体,不让它乱动。
扶桑从屏风后出来时,澹台折玉正坐在桌边研磨。
小狸奴将半碗羊乳喝得一滴不剩,吃饱了便有了活力,现下正满屋乱跑,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探索新领地。
澹台折玉抬眼看着换上了女装的扶桑,虽然视觉冲击不如第一次那般强烈,但依旧觉得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