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嘉慧把玉葫芦解下来还给他,扶桑便识趣地告辞了,江临让丫鬟送他,被他拒绝了。后院离偏院没多远,他已经走过两三趟,不至于迷路。
穿过一道月洞门,经过一个小园子,停下来赏了会儿景、听了会儿麻雀吵嘴,再穿过一道角门,一转眼看见了澹台折玉,扶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还真是他。
澹台折玉坐在轮椅上,舞文在后面推着,弄墨也在旁边跟着,过台阶时她得搭把手抬轮椅。
“你怎么出来了!”扶桑大惊失色,快步朝他走去,“这么大的风,你才刚好一点,哪禁得住吹。”
澹台折玉还没开口,舞文抢先道:“姑娘才刚出去,公子就待不住了,非要出来透气,我和姐姐劝都劝不住。”
弄墨伸手在弟弟腰上掐了一把,小声叱道:“就你话多。”
但舞文说的是事实。
妹妹前脚刚走,哥哥后脚就要出去透气,从偏院出来后,拐弯抹角地让舞文推着他往后院的方向走,分明是不放心妹妹,想要找过去瞧瞧。
自从早上撞见那一幕后,弄墨就觉得这对兄妹不太对劲,如今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就算哥哥再疼妹妹,也不至于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才离开跟前一会儿就担心得坐卧不安,哪怕生着病坐着轮椅也要出来找寻。
澹台折玉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对扶桑的在乎程度就突然强到了这种地步,扶桑才跟着江临离开,他就开始各种担心,担心江临对扶桑见色起意,担心扶桑男扮女装被识破,甚至担心刺客找到江府……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性子,那个沉稳持重、不急不躁的他好像消失了,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但无论如何,见到扶桑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位。澹台折玉微仰着头,看着扶桑被风吹红的脸,低哑道:“在屋里待得太闷了,想出来吹吹风。我穿得厚,还拿着手炉,不碍事的。”
“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儿个比昨儿个冷得多。”扶桑柔声劝道,“还是回去罢,把窗户打开也能透气呀。”
澹台折玉十分听劝,颔首道:“好,回去罢。”
回了偏院,进了东次间,澹台折玉不想上床,扶桑便让他坐在炭盆旁边烤火。
舞文去把窗户打开,弄墨端来热茶,给扶桑和澹台折玉各倒了一杯,扶桑抿了两口,很快便觉得身子暖起来。
等冻得冰凉的双手也变暖了,扶桑伸手覆在澹台折玉的额头上,感受片刻,面露喜色:“那位孙大夫还真是药到病除,已经不怎么烧了。”
扶桑的手从他额头上拿开的那一瞬,澹台折玉心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眷恋,他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民间许多大夫的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
扶桑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觑了觑澹台折玉的脸色,见他面色平和,才大着胆子道:“哥哥,要不要再请那位孙大夫过来一趟,看看你的腿?”
澹台折玉垂眸看着炭盆里闪烁的火苗,淡声道:“不要。”
扶桑微微有些失望,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想重新站起来么?让大夫看看肯定会有帮助的。”
澹台折玉抬眼看着扶桑,一字一顿道:“我只要你。”
扶桑听不懂,讷讷地问:“什么?”
“我不接受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的治疗。”澹台折玉郑重其事道,“如果你不能让我站起来,那我就一辈子坐轮椅。”
扶桑受宠若惊,同时又感到压力如山。
他只是个资质平庸、除了按摩什么都没学过的太医院小学徒,何德何能让澹台折玉将康复的希望全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怎么,”澹台折玉轻勾唇角,“你没把握治好我?”
“我有,我有把握治好你。”扶桑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心虚得很。
“那就好,”澹台折玉道,“我相信你。”
扶桑很想问问他相信他什么,但他不敢。
他扭头看着窗外,转移话题:“天阴成这样,今天恐怕还要下雪。”
还真让他说着了,临近正午,鹅毛大雪随风飘舞。
为了不让扶桑和澹台折玉淋雪,江临让丫鬟把饭菜送到偏院来了,还送了一壶温好的酒,正是他今儿上午从酒痴朋友那儿要来的陈年佳酿,让澹台折玉先尝尝鲜。
“哥哥,你以前喝过酒吗?”扶桑傻乎乎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