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偏院,进了堂屋,黄嘉慧帮扶桑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几缕鬓发,笑着道:“进去罢。”
扶桑猝然紧张起来,就好像这是他和太子的久别重逢,事实上他只离开了半个时辰而已。
深吸几口气,扶桑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了东次间。
江临正坐在床边和澹台折玉说话,听见开门声,两个男人一齐看过来,而后不约而同地凝滞了。
澹台折玉昨天才幻想过扶桑穿红衣是什么模样,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只不过里面的红裙被外面的白狐斗篷罩住了,只露出两条广袖和一小截裙摆,既不会太秾艳,也不会太寡淡。
但衣服再美,终究只是陪衬,衬托着扶桑令人词穷的美貌,所有美好的辞藻堆砌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澹台折玉目不转睛地看着扶桑一步步走近,只觉得心跳如雷,脑袋有些晕眩,双手有些麻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只有扶桑是清晰的、鲜活的。
扶桑停在了他身边,明亮的双眼注视着他,嫣红的双唇上下翕动,正在对他说话,可澹台折玉听不见,他的耳中充斥着溺水般的嗡鸣,除了他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扶桑眉峰轻蹙,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伸手触碰他的额头,冰凉的掌心贴着发烫的皮肤,让澹台折玉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些,他的视力和听力随即恢复了正常,听见扶桑道:“……似乎比之前烧得更厉害了。”
江临比澹台折玉先回过神来,他不敢直视扶桑,眼神飘忽道:“弄墨已经在煎药了,等喝了药才会有所好转。”
澹台折玉抓住扶桑的手腕,把他的手拿下来,嗓音嘶哑道:“我感觉好多了,别担心。”
江临起身道:“那你陪着他罢,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嘉慧。”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扶桑稍显生涩地行了个福身礼,道:“多谢江公子关照,扶桑感激不尽。”
江临虚扶了下,目光在扶桑脸上停留一瞬又赶紧挪开,笑道:“不必拘礼,只管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是,我……我走了。”
目送江临出去,一转眼,和澹台折玉四目相对,扶桑短暂地僵了僵,旋即露出笑容,抬起双臂,向澹台折玉展示他身上的女装:“好看吗?”
澹台折玉直直地看着他,面带微笑道:“好看。”
扶桑坐到床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扭扭捏捏,要表现得落落大方,就像他还是从前那个小太监一样。
他直视着澹台折玉的脸,轻声道:“这样坐着伤口不疼吗?还是躺下罢?”
澹台折玉靠坐在床头,背后垫着两个软枕,身上披着件雅青鹤氅,怀里还抱着个八角错银手炉,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炉身上,指节泛着轻红。
他迎着扶桑的视线,徐徐道:“伤口重新包扎过了,只要不用力挤压就不会疼。待会儿还要喝药,等喝完药再躺,省得折腾。”
扶桑又问:“吃东西了吗?”
澹台折玉道:“喝了一碗蛋花粥。”
到底还是扛不住澹台折玉直勾勾的眼神,扶桑败下阵来,垂眸看向别处,一时间无话可说。
尴尬地静了片晌,澹台折玉问:“没让江夫人发现什么异常罢?”
“应该没有,”扶桑低着头,“我自己换的衣裳。”
微微一顿,澹台折玉又问:“你的胸……是怎么弄出来的?”
扶桑面红耳赤,声如蚊蚋道:“用衣服垫的……”
澹台折玉“唔”了一声,又补一句:“垫得很好。”
再在这里待下去,扶桑怕自己会烧起来,他猛地站起来,磕磕绊绊道:“我……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刚要走,手腕就被抓住了,紧接着就听见澹台折玉“嘶”了一声,扶桑立刻紧张道:“是不是牵动伤口了?你别乱动,快躺好。”
他完全没意识到后两句带着命令的口吻,澹台折玉也没意识到,他慢慢地欹回枕上,哑声道:“哪儿都别去,就在这里陪着我。”
扶桑坐回床边,蓦然低眉浅笑。
澹台折玉凝视着他,心弦颤动,语声温柔:“笑什么?”
扶桑抬眸看他,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我想起那年夏天,也是像现在这样,你生病,我陪着你,当时你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澹台折玉努力回想,可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问:“我当时怎么说的?”
扶桑眉眼低垂,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珍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嫣然笑道:“我唱歌哄你睡觉,你快睡着的时候,呓语般道:‘扶桑,如果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