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呢?”长溪搓着手用胳膊肘轻轻撞了程岁杪一下:“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程岁杪傻笑两声:“有吗?”
虽然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陆岌,反正不可能告诉长溪,还是得轻飘飘地蒙混过关。
“可能是外面太冷了,我人都要冻傻了。”
长溪跟他说起了别的事,下人之间的闲话,他提到了花穗,程岁杪耳朵动了动。
“三少爷找人把他们赶出芸城了。”
他们,指的是花穗和木谦。
“赶出芸城?”
“嗯。”长溪说:“那丫头看着伶俐,在安苑也待了那么久,三少爷还以为她和六少爷假以时日真的能成呢,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程岁杪没有言语。
除夕之夜提到那个人,他原本就在困惑之间游离的心情即刻变得更不怎么样了。
以前他对花穗是有亏欠的,就像长溪说的,没准儿假以时日,她和陆岌真能成,可自己的出现让她的梦醒了。
可无论怎么样,上次她可算是狠狠推了陆岌一把,让他吐了血,那些都要算到她头上。
这些时日足够程岁杪想清楚了,相比起自作孽被赶出府的花穗,他对不起陆岌的地方多了去了。
长溪轻叹一声:“有些人就是没有那个命,如果她在秋水阁说不定还有做主子的机会,但……被六少爷高看了一眼,自己就晕晕乎乎落到了云里雾里,不晓得自己是谁了,梦醒后摔得那么惨,也怪不得别人。”
程岁杪问长溪:“三少爷让人把他们赶出芸城,他们就不能自己再回来了吗?”
“哪儿敢呀。”
长溪压低了声音朝程岁杪靠了靠:“那天你们安苑的事情一出,被三少爷知道,他都气疯了,恨不得杀了那两个人。但毕竟是陆府出去的,不能落了草菅人命的把柄在谁手上,所以只是使计赶走了,赶远了些。而且,三少爷那天跟我说,他想明白了,这件事夫人老爷也是默许的,那两个人,铁定回不来的。”
程岁杪深吸了一口气,凉气入了肺腑,说不出是痛快还是不适。
“诶,好像散了。”
长溪伸长了脖子往外望,程岁杪跟着他往外走。
前面似乎的确散席了。
程岁杪和长溪不敢再偷懒,赶紧回到了各自的主子身边。
陆崇喝了酒,被长溪扶着起了身,嘴里呜呜哇哇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路过程岁杪的时候,陆崇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程岁杪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陆崇的脑袋在他肩膀上磕了一下“哎呦”了一声,还好闹出的动静不大。
陆崇哭丧着脸捂住额头看向他:“诶,小岁杪?你怎么在秋水阁呀?然疏呢?”
程岁杪被他这个新鲜的称呼叫懵了,他下意识就去看陆岌,陆岌安安静静地仰头看着他们,并不言语。
“哎呦,三少爷,我们还没回去呢。”
长溪压低了嗓子,附在陆崇耳边叮咛:“您可别说话了,一会儿让老爷看见,要数落您的,走走走,我们赶紧回去。”
路过程岁杪的时候,长溪朝他点了点头,程岁杪回了个眼神。
等闹腾的主子走了,程岁杪赶紧去拿陆岌的斗篷帮他披上。
陆岌一直看着他,不说话,程岁杪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隋雾,有点儿不敢去看陆岌的眼睛。
偏偏陆岌就想看着他似的,他往哪儿走陆岌就往哪儿看。
程岁杪看了看四周,人走得差不多了。
“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他还有一件事要跟陆岌说,已经有点儿来不及了。
陆岌朝他伸出了手,程岁杪愣了愣,这是要让他拉一把自己的意思?
程岁杪拉住了陆岌的手,以为会是冰冰凉的触感,没想到还挺暖和。
陆岌借力站了起来,还是不说话。
程岁杪一开始以为陆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又不太像。
陆岌并不松开他的手,哪怕现在没什么人了,程岁杪还是觉得不妥,轻轻挣了挣,但不知道陆岌哪儿来的力气,他根本挣不开。
“少爷。”程岁杪小声叫他:“你先松手,我扶着你走。”
陆岌看着他缓慢地摇了下头,像耍赖一样。
程岁杪也没办法,只能让陆岌牵着走,但把他们紧握的手藏在了陆岌的斗篷下,希望不要被别人看出来。
隋雾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现在也没再下。
“少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陆岌不回答,现在也不看他了,低头看着黑漆漆的路。
又走了一段,程岁杪发觉不对。
陆岌的手比平时暖和,人看起来是清醒的,可实际上似乎是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