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杪也想清楚了陆岌那古怪的病症。
他刚到陆府时,陆岌的病情十分严重,看着他总觉得说不好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可现在,他有十成的把握相信,陆岌已经痊愈了,只是搞不清楚他是从来就没有病过,还是一点一点悄悄痊愈的。
为了掩人耳目,没有让任何人发觉。
包括跟陆岌朝夕相处的他,也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李肆渠和杜韫,毫无疑问是陆岌的人。
程岁杪觉得自己真是愚蠢。
一个柳芜不在陆府也就罢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日日都能见到李肆渠师徒俩,却从来没发现什么端倪。
现在碰见他,杜韫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程岁杪不禁思考起来,这就是把九族豁出去的心理素质吗?
从自己做不到的角度来说,他确实甘拜下风。
六月中旬,盛夏。
陆府关门闭户将近半个月了,芸城大乱,官员暴毙,流民攻城。
京城新一轮的风起云涌也开始了,流言四起,说二皇子得位不正,弑父弑兄,证据确凿,已经被太后斩杀于殿前。
当朝大将军隋磬云带兵支援三皇子司辛,抵达陆府,还带来一个人。
双手被绑在身后,麻布缚面,隋磬云向三皇子禀告那是杀了他父亲的真凶,二皇子的爪牙。
三皇子连他的头套都没有摘下,一剑割下了他的头颅。
好死不死那颗头滚到了程岁杪脚边,他还没从那血腥的场面里缓过神来,鲜血沾到了他的鞋。
抑制着几乎冲出喉咙的尖叫,程岁杪往后退了半步,被陆岌拉到怀里。
司辛见他们这样,嗤笑一声,自己过去扯掉了布,露出的,居然是司贤的头。
司贤死不瞑目,双眼充血。
程岁杪不是很确定他知不知道是自己的亲兄弟对自己痛下杀手。
司辛放声大笑,陆岌握了握程岁杪的手,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
程岁杪去看陆岌的表情,他比自己镇定太多。
一点儿不失控,就像曾经看过许多次一样。
程岁杪认为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苦命人,莫名其妙就被带到了炼狱中与鞥中为伍。
他不想参与党争,无论是赢还是输,无论是被嘉奖还是被诛九族。
他只想好好活着,安安稳稳地活着。
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程岁杪吓到不行,回房扔了鞋蜷缩在床上。
花灵来问他怎么了,最近府里的事,人人讳莫如深,这小丫头也不例外。
司辛见到隋磬云斩杀他二哥的时候,旁边的人并不多,花灵什么也不知道。
程岁杪没打算告诉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时候,陆岌进来,让花灵出去。
看程岁杪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陆岌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吓到你了,抱歉。”
程岁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瞳孔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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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仇恨
程岁杪手忙脚乱脱下袜子扔得老远。
原以为只有鞋子上沾了血,没想到袜子上也有。
陆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搂住了程岁杪发抖的身体,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着。
“别怕,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
他们可是斩杀了新帝!这是弑君!
程岁杪只是个心理脆弱的普通人,他泪眼盈盈看着陆岌哀求他。
“你放我离开,好不好?”
陆岌帮他理好凌乱的发丝,捧着他的脸轻声规劝:“你只有待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我不想死。”
听了他的话,程岁杪心都冷了。
陆岌轻轻点头,眼底的柔情快要漫出来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有事的。”
陆岌靠不住。
程岁杪想。
他只能自救了。
司辛见到了程岁杪怯懦的一面,反而觉得这人好拿捏,有意思。
估计是好奇陆岌为什么独独对他钟情,所以改了之前对他的态度,之后的两天时常找他搭话,问他一些个人问题。
例如他是如何遇到陆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
程岁杪不敢违逆,只能一一回答,当然自觉地省去了隋雾的那部分,还是一贯对外的老套说辞。
陆岌显然不怎么高兴。
程岁杪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他认为陆岌该理解他的为难之处。
他又想,陆岌对父兄的不在乎只体现在表面,程岁杪可是亲眼看到司辛砍下了他亲兄弟的头颅。
鲜血都溅到他身上了。太可怕了。
他不知道如果让司辛不高兴,下一个被砍下头颅的会不会是自己。
隋磬云带兵迎三皇子回宫登基,陆岌却没有说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