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杪安安静静重新回到陆岌身边,陆岌回头看向他,笑了一下。
“吃饱了吗?”
程岁杪微微颔首。
他默了默,没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还是走到陆岌身侧,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少爷最好不要饮酒。”
陆岌了然地笑笑,他大概以为程岁杪想到的是出席那夜醉酒后的亲吻。
“全让三哥喝了,你放心。”
程岁杪默不作声重新退了回去。
无意间瞥到陆岌的腰侧,他的耳朵里骤然出现微小却对他震撼极大的轰鸣。
程岁杪分明记得出门时陆岌腰间没有佩戴饰品。而如今,那枚他熟悉的,在意的,绝不会记错的玉佩正安安稳稳地坠在陆岌腰间。
很快,程岁杪理顺了一切。
他确实没有看错,那人是司贤,陆岌的玉佩不知怎么回事落到了司贤那里,司贤借着今日这混乱的场景悄无声息给他送了回来。
席间热闹,程岁杪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脑子里的声音太多了。
他甚至产生了很荒谬的想法——
陆岌和二皇子司贤是什么关系?
按常理来说,陆岌喜欢的应当是身娇体软的女子。若为了某种目的,譬如说留下他,所以出卖色相说喜欢他,不惜各种主动地接触他,但他看起来,真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不情愿。
那么有没有可能,陆岌原本喜欢的就是男子呢?所以他每每和程岁杪亲近,并不会觉得恶心不适,那倒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回程路上,程岁杪一直很安静。
他知道陆岌在看他,不过并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回应,这一天天下来真的觉得很累,不想再掩饰什么了。
陆岌坐过来,握住了程岁杪放在膝盖上的手:“你怎么了?累了吗?”
程岁杪沉默了一会儿。
“少爷,我想拿回我的籍契。”
他问:“你可以帮我脱籍吗?”
陆岌微微挑眉,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底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讶异之色。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想去找我的家人,但如果我未脱籍,在外面恐怕多有不便。”
“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
陆岌的眼中已经全然没了笑意:“你忘了吗?”
“我会回来的。”
程岁杪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咬了咬唇。
“少爷不愿意给我我的籍契,也不愿意帮我脱籍,是想以此拖住我不让我离开吗?”
这些话一出口,很多东西已经全都被翻到了明面上,再无遮掩。
陆岌看了他一会儿,程岁杪还以为陆岌会一言不发直到回到安苑。
没想到陆岌轻声叹了口气,掰开了程岁杪的手。
“别伤到自己。”
“岁杪,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事都让你想不明白,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离开我,我是不会同意的。”
程岁杪蹙眉,低头想抽回自己的手,失败了。
陆岌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很多。
“你的家人不会有事,我可以对你发誓。”
程岁杪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那就让我去找到他们。”
他说:“只有见到他们,我才能放心。”
程岁杪期期艾艾地看着陆岌:“少爷,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了,我想见到他们。”
“你会见到他们的。”
陆岌似乎一下子变得十分不悦,松开了程岁杪的手,闭着眼靠着身后的垫子,看起来好像累了:“我理解你担心家人的心情,但‘最在乎的人’这种话,听到了会让我生气,下次不要说了。”
程岁杪有些茫然。
陆岌像是撕碎了自己一惯带着的温和的假面具,这样斤斤计较不好说话的样子才是真正的陆岌。
“他们是我的骨肉至亲……”
“但他们不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陆岌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他们总会有自己的家庭,新的家人,孩子,永远跟你在一起的,是我。”
他睁开眼,看向程岁杪,道:“岁杪,你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应当是我才对。”
程岁杪突然觉得全身失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岌,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少爷。”
程岁杪内心悲凉,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反复无常的胡思乱想非常可笑。
“你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是我吗?”
陆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当然。”
程岁杪喉头微动,错觉涌起丝丝腥甜:“不可能。”
陆岌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
他说:“我会像你证明的。”
程岁杪一意孤行。
“我要去找我的家人。”
陆岌道:“等我把要做的事情做完,我会陪着你去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