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闱竟是让他原形毕露,打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丑陋样子,这让顾康的身体微微发僵,两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废物?
也不怪顾康自暴自弃,这半年多的时间顾康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赶过去落下的那些遗憾。
他甚至可以用命去换取一个功名,来证明他顾康不是人们所认为的废物,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来来回回思索着在贡院里写的那些文章,每一笔每一画都用心至极,都按照温先生和长姐平日里教导的那些思路去走,为什么还是不行?
顾康此时难受到了极点,时间越往后推移,基本上等同于判了顾康死刑。
放榜是先从最后一名开始,一批一批的往前排列。
一般由皇家护卫拿着黄裱纸裱出来的榜单,敲锣打鼓送到考生的家里,顺势也可以得些赏银,甚至还能讨一杯酒喝。
故而皇家护卫很愿意干这个事情,现在已经放到了二十多名,看来顾康这一次确实没有发挥好。
顾康过去毕竟差下了很多东西,即便是这半年苦心造诣的追赶,也不至于能考到前头,后头的这些榜单基本都已经放完了。
顾九龄抬起头看向自家的弟弟,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此时顾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想要哭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意在师傅面前落泪。
可是他心情憋闷的厉害,从小到大活得浑浑噩噩,后来又被自己的亲人背叛陷害。最后好不容易得了长姐的提点才有了今天的日子,不想自己的努力,最终的收获一无所有。
这下子连温先生都觉察出了顾康的情绪,缓缓叹了口气看着顾康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顾康你还小,今年不成,明年还可以继续考。”
“总归你是我的弟子,教导你也是我的责任,切不可就此自暴自弃。”
顾康心头一阵痛楚袭来,起身冲温先生拜了下去,声音已经微微发颤。
他虽然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也磨炼了自己的心智,可到底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争强好胜的心思还是有的。
之前调子起得那么高,这一出戏唱下来却是黯然收场,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去。
还有温先生教导他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
用自己的才华造福百姓,如今连个进士都中不了,更别说在地方为官,推动南齐改革,一切都成了空话,甚至是笑话。
温先生对他寄予的那些厚望,就像是一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顾康的脸上,疼痛万分。
“多谢老师教诲,学生明年继续考。”
“让老师跟着学生受此牵连,学生于心不忍……”
这个忍字还未说出来,顾康眼角的泪渗了出来,他忙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苦笑道:“让老师见笑了,学生还是功夫没有下到。”
“以后学生一定认真潜修学问,不懈怠。”
顾康后面的话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顾九龄缓缓起身,站在了顾康的面前叹了口气,抓着他的胳膊笑道:“没关系,这一次失败没什么,还有下一次。”
“实在不行你就帮阿姐打理咱们娘亲留下来的那些产业,做个富家翁。”
“带着温先生咱们去游历天下,著书立说做个隐居的学者,寄情于山水也是好的。”
“说得好!”温先生看向顾九龄,眼眸间多了几分欣赏。
“王妃娘娘有大智慧,顾康仔细和你长姐学些。”
顾康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书童的禀报,新科探花和榜眼两位来温先生这边报喜。
当外面的两位青年才俊前后走进南山书院,拜访温先生的时候,顾九龄稍稍愣了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她倒是认识,就是安国公府的世子爷林敬元。
林敬元高中榜眼,这个结果也是大家都认同的。
毕竟在整个上京年轻一代,除了林敬元便是刚刚死在狱中的顾怀。
可惜顾怀心术不正,自然没有机会了。
林敬元身后跟过来的青年看起来很陌生,温先生看到他后却扶着座椅缓缓站了起来。
“温先生!”那青年身着绣竹纹的青色锦袍,长相分外清俊。
他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起身的温先生,随即又退后恭恭敬敬给温先生磕了一个头。
“你父亲可好?”
青年抬头笑道:“家父在江南俞城开学堂,收了不少弟子,身体也硬朗,多谢温先生挂念。”
顾九龄顿时心中了然,这不就是名满天下的书香门第之家李家的小公子。
这位便是探花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