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献缓了缓脚步过去,提起另一件正事,“你之前跟我说的,我有个主意,可以引君入瓮。”
邵梵忽然抬手让王献停,看着王献身后。
他手负在身后,轻声问:“怎么了?”
王献与宋兮顺邵梵视线看去,原来是屋内的赵令悦不知何时到了门边上,一手撑观景的美人榻,一手持着半卷闲书。
第7章 星月照雪(七):待嫁太阳蔽于云后,赵令悦站在门前窥视他们。
她的身形清瘦窈窕,螓首蛾眉,抬眸走步都有仕女图里的陈贵都雅之风,像一幅临春的优柔画卷。
但宋兮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冷淡了,不算是很好亲近的那种女子,是矣,他平时对西院退避三舍。
另一个方面,是他也不敢僭越邵梵私自搭话。
赵令悦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迟疑地摇摇头,“......闲来走走路,并无事。”
“天还未暖透,寒气重。你不要站在门口吹冷风,回去看书吧。”他给了婉娘一个眼神,婉娘便自内将门扣上,门缝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阖上,宋兮才敢低声问,“郎将,她是不是跟抬莲那丫头一样,都很怕你?”
不止这点,宋兮觉得邵梵与赵令悦之间的氛围有些怪。
宋兮觉得,她既像是人质,又不像是人质。
从那日他望着邵梵陪她共淋雪,披风也不穿,专心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大雪中将她给抱回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开始了。
邵梵没有回答,反问,“她怕不怕我,重要吗?”
“哎呀不是。”宋兮挠了挠头,便又看向王献,再问了一遍,“王参军,她是不是很怕郎将啊?”
王献微笑,“那不是怕。”
“不怕?怎么整日连话都不说一句,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憋......”
“多说多错,她不信任郎将,自然谨慎些。”
宋兮恍然大悟,还想笑话谁呢,就先被邵梵使劲推了一把,他稳住了脚跟才没有摔倒,“哎呀......你,郎将你脑羞怒成了。”
“是恼羞成怒,宋兮,你近来废话甚多。”邵梵拍了他一肩,往前走去,“郑国公派来的人差不多要到了,你跟我去迎。”
郑国公是郑思言之父,唤作郑慎,位同宇文平敬。
王献未曾意外,宋兮却如临大敌,忙正经起来与王献追上他,“这郑国公还真是,那心眼跟马蜂窝似的,比他儿子多多了!进京后非要处处盯着,生怕我们哪回做什么不带他,他少分一杯羹!嘿,这又是从哪儿漏的风声......”
不该漏的风声是宫中的秘密,这个秘密也让赵晟夙夜难寐——传国玉玺在逃跑时被前太子赵义带走了。
登基大典在即,他们却只能偷偷摸摸用假的,这成了赵晟心里的一块大石,压的他难受。
邵梵想要先引诱赵义过来,借机活捉了他,赵琇毕竟是女子,她的幼子太小没有执掌之本。
只要赵义在手,来年开春他们再打过去,把传国的玉玺抢回来,就能彻底了却后患。
英王派来的有两人,门下侍中郑御,和中书舍人钱檀山,几人一起去了议事处铺开地图。
王献将他的计划详细陈述出来。
“我们的人会在后日对翰林院和枢密院等人公开行刑,若能提前放出废帝露面,昭月郡主同被处置的消息,四日内便能传进赵氏残党所盘踞的单洲。”
“而赵义感情用事,听闻父亲和他疼惜的姊妹有难,必定会带人偷偷潜返,试图抢救。”
郑御和钱檀山听得认真,他们都清楚王献以前是什么身份。
若要较真起来,他如今跟赵琇也没有和离,按辉朝律法,还仍是夫妻,这样明晃晃地算计妻弟赵义,令郑御心中唏嘘。
这种灭门的大义有些癫狂,让钱檀山也感到语塞。
“赵义会亲自来?”
“相信我,我有把握。”
钱檀山顿了一顿,张口询问,“若公主阻拦呢?”
王献抿唇。
钱檀山又看了看邵梵,邵梵上前一步,俯下身,神色锐利,“中书郎,可知道辉朝为什么要亡?”
钱檀山:“......守旧腐朽。”
“没错!朝官与京官里的明智者永远被排挤。在座几位皆得不到重用,被朝廷驱赶贬谪,而赵琇是赵义的臣姐,赵义是君,她是臣。君主要做什么,臣子是不能拦的。”
过去的赵琇不能拦,也没有拦,她耽于个人享受,不计长远,当长公主时奢靡艳丽,与驸马王献朝朝暮暮。
现在的赵琇,不知还有没有余力去拦。
王献神色一黯,喝尽兔毫盏中的冷茶。
“辉朝腐朽堕落,各持己见。可君君臣臣所有人都很守这一套,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惜害死清官好官,还有为他们鞍前马后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