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绰的脸色不太好,重提当年旧事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他也是没想到今日来的这人不是普通传话的小卒子,而是知晓老礼王的亲信,不仅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头脑转得也快,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便再次拿回主动权。
纵使心有不甘,殷绰也不得不接受此刻的自己已没有在萧定仁面前讨价还价的权利。
他压下心中不甘,冷着脸问道:“你主子能许诺为我争取到哪种地步?”
“听闻大人府上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儿子。”
殷绰咬牙,双拳攥紧又松开,想了想又道:“绪儿已疯,以你主子的人脉,再保下一个他应当不难!”
“呵。大人倒是父子情深,也亏得你养了你大哥的一双儿女,二公子如今得了镇国公主的庇佑,雍王又顾念着他的皇嫂,不至于置你殷氏满门于死地,不然这么多条罪名压下来,大人想保稚子只怕都是痴人说梦了!”
殷绰冷声斥道:“少说风凉话!你一个礼王府的奴才,还没资格奚落我!说吧,你家主子特地派人潜入刑部天牢,又刻意告诉我皇后娘娘失宠的事,究竟是想让我替他做什么?!”
那人笑道:“大人莫不是忘了自己被谁害得沦落到这一步?您和老主子有共同的敌人,可别一时糊涂敌友不分啊!”
“你想让我对付萧璨?”
“老主子让我给大人带句话,若大人同意,我们会帮您面见天子一回,到时候殷氏上下还能否求得天子恩赦,那就看大人自己的本事了。至于到时见到了天子,除却求情的话还该说什么,老主子说大人你心里有数。”
殷绰心知自己败局已定,眼下最好的结局就是说动萧栋分毫,或许真能侥幸留得一条命来。但那些话说了,意味着他与雍王正式宣战了,而且说实话殷绰并没有那么信任萧定仁,想了想便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有句话你回去带给你主子。他须得全力保住我殷家血脉,如若不然,即便是上了刑场,我也会把你主子的秘密喊出来!”
那人没应,只拱了下手便走了。
殷绰在狱中心情忐忑,他的威胁对旁人没有半分作用,只不过是拿准了那一个秘密虚张声势罢了。在等待萧定仁许诺的这几日里,于晁等人也来提审过几次,不过殷绰始终闭口不言。
也不知礼王府那边用了什么手段,没两天,萧栋竟真的亲自驾临天牢。
一众随行官员皆被天子身边的大太监斥退,在场的无一不是萧栋最忠心的亲随。
“臣…叩见陛下。”
太监搬来圈椅,天子敛了宽大袍袖落座后问道:“朕念及昔日情分来此,想听听卿家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朕?”
殷绰知道,话必然是萧定仁遣人带到的,他向天子再叩首,直起身时目光却看向了天子身侧的一众近卫及内侍。
大太监赵园见状立刻斥道:“大胆!”
萧栋却抬手制止了太监的呵斥,摆摆手竟真的示意赵园遣退无关的亲随。最后天子身边就只留下了近卫首领韩阕和贴身大太监赵园二人。
“现在…卿家可以开口了。”
“臣自知有罪,辜负圣恩、百死莫赎,只是……心中仍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给陛下听。”
天子颔首,示意他继续。
殷绰深吸一口气,忽得提高了声量道:“陛下!雍王联络朝臣、欺瞒陛下,已有不轨之心!臣今日肺腑之言,只请陛下勿要再被他欺骗才是!”
萧栋皱眉斥道:“一派胡言!”
殷绰俯身磕头,似是察觉不到痛楚一般,每一下嗑得砰砰响,没几下额头就见了血,让人不好疑他胡言作假。
“陛下!非是臣胡言乱语,陛下这一年来也是亲眼瞧着的!雍王一直在陛下面前装作不懂朝政、风流浪荡的模样,可事实上呢?!陛下难道相信雍王真的是娶了男妻之后‘发愤图强’,不到半年就在朝中如鱼得水?!陛下有意发难靖北王世子那会,也是雍王带头反驳,还提及了先帝的事……陛下恕罪,臣确实私下抓了从前侍奉先帝的女官刑讯逼供,那是因为臣偶然知晓那女官是奉先帝之名出宫,多年来隐姓埋名藏在温燕燕府上,这两个女人是知道当年宫中发生了什么…”
“给朕住口!”
萧栋没容殷绰说完便出声呵斥,脸色已是十分难看,起身拂袖便欲离开。
到了这一步,殷绰绝不可能让天子离开,他膝行几步,用力抓住了龙袍下摆,即便近卫首领的刀已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见丝毫退缩,似是顾不得那许多,他声嘶力竭道:“陛下!臣一腔肺腑之言!恳请陛下务必提防雍王!温氏已死、从前伺候先帝的女官有两人都在他身边,他当日宴上那般笃定替靖北王府回护,难保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陛下难道还雍王是哪个年幼无知的弟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