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放的目光充满了探究,闻言并未答复萧璨,而是凝眉直言道:“朝野人人都说王爷是糊涂庸王,今日下官倒觉得,您这雍王不‘庸’。”
“哈哈!”萧璨闻言朗声大笑,却并未含半分怒气,言语之中倒有几分赞许之意,“无怪乎是能给自己改了表字为疏狂的奇人,今日一试倒也不枉费玉哥昨日在我跟前多番肯定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温姨母也没看错。”
柳放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从萧璨的自称及他提及的二人中抿出了不同的意味。虽是个狂傲之人,此刻在萧璨面前倒收敛了几分狂意。敛袖微微垂首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之前是王爷,如今却改口成大人,显然是向萧璨表明自己的态度,柳放是有些认可这位新任御史大夫了。
萧璨浅笑道:“吩咐说不上。我不过是应了玉哥要我做的事,以友人之身邀柳放兄傍晚过王府一叙,也算是为来日甘州一行提前壮胆送行。”
甘州一行前路未知,柳放不缺胆量,这一点裴玉戈也很清楚,所以萧璨言下之意便是另一重含义。而柳放也不需旁人过多提点,片刻之间便已心领神会。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第53章 早朝立威
京中总是不缺流言闲话的。
柳放那日受邀,光明正大同萧璨入了王府且一夜未出,他本就是个桀骜之人,如此这般在旁人眼中便是十足古怪的事。偏偏这二人,一个风流好男色、数月前才求娶了一位貌若天仙的侯府公子,另一个年过而立却始终不曾成婚、相貌堂堂但不近女色,便是让人想不乱猜都难。
萧璨是天子胞弟,备受圣上偏爱,能得他相邀而入王府一夜未归的,便是面上未过明路,其他人心中便也已有数。萧璨是贵胄亲王说不得,众人忌惮之余便少不得要多编排柳放几句,连带着他从前性子轻狂也拿出来当做贬损的由头,流言一时传得颇为厉害。
不过这也正是裴玉戈与萧璨此番行事的筹谋所在,京中流言甚嚣尘上,他二人也不曾压制过半句。因为流言传得越厉害越荒唐,谈论的人便越多,甘州离京城并不算远,早晚也能传到,届时甘州的官员乃至楚王便会对柳放多有忌惮,不敢肆意谋害于他。只不过于御史台府衙私下再见时,裴玉戈还是同柳放道了歉,毕竟他们那番举动仍是坏了柳放的清白名声。
“长安若要如此说,便是小瞧我了!”柳放虽是文人,可性子洒脱不羁,倒有几分游侠的豪气。他挥袖不屑道,“世人说我狂傲,我笑世人鱼目短视。清白名声若无强权护佑,在这糊涂朝廷中也不过是空话一句,真落了难又有几人会为了清白名声去争辩?!”
裴玉戈知他说的是当年卢侍郎的冤案,再清白的官声真到了帝王要你死时,昔年提携施恩过的人也都成了聋子哑巴。
“我知你心中所想,不过会稽柳氏仍在,你此番甘州之行若想查明原委、顺藤摸瓜,少不得还是要在当地有人走动才能行事方便。明珠不曾踏入朝堂,他所有权柄也不过在京城与王爵封地好用一些,甘州…毕竟是楚王的封地。”
柳放抬手拍了拍裴玉戈的肩膀,宽慰道:“长安担忧我自然明白。不过柳氏上下目光短浅,我为了婉娘多年不肯接受父母之命娶妻纳妾之时,祖父叔伯和我爹他们便早就不认我这个‘不孝子’了,此番即便回去装得父慈子孝也是白费力气。不过雍王爷这番施为倒正中我的心思,他们不是最爱攀龙附凤么?我倒有些想看到他们听闻京中流言后是何嘴脸,哈哈!”
见柳放并未因为他们擅自谋划而心生不悦,裴玉戈没有再多言,毕竟该说的话在那日邀人过府时便已经说完了。
裴玉戈话说完了,柳放却还未说完。
“长安,那日在王府有些话我不便当着雍王的面说,在心中憋了两三日才寻着机会同你说。”柳放为人是有些傲的,不过对入得了眼的人他却是极好说话的。裴玉戈与他同年入得御史台,又都在温燕燕麾下效力,平日说话的时候虽不多,但私交却不赖,“那日我细瞧着,这雍王并不似流言说的那般是个好色的草包。你瞧瞧那符中丞如今忙前忙后劳碌卖命,却还一副死心塌地的狗腿子模样……到底是皇家子弟,生来就是会斗的,弱冠之年心思城府却深,你这身子可经不得那人糟蹋,可别人没降服先把自己折腾去了半条命!”
裴玉戈听了只得无奈苦笑,偏又不能事事都告知柳放。
非是他不信任好友,而是如今世人口口相传的风流好色皆是萧璨多年用心经营,多一个人知道便有走漏风声的危险,告知他父亲已是不妥,更不能是个人如此说便要反驳一番。他只能微叹了口气,含糊其辞道:“疏狂如此记挂,我心中感念。只是明珠刚及弱冠,又是天子偏爱的亲弟弟,少不得骄纵胡闹几分,但人心不坏,这点…我还是相信的,他不会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