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谋反一案非同凡响,一旦牵连其中,不死都是祖上冒青烟。
曲炜试探着问:“那殿下是准备收手了?现下这个情况一曲高进是好事,毕竟您备受圣宠。”
林怀治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喜悦,但面上还是从容:“今岁年底,惠文太子薨逝便是五年整。曲公可会前去祭拜?”
“殿下提起惠文太子,难不成这些年是忘了他的苦吗?”曲炜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又说,“殿下到底查到了什么,不如在此刻拿出,伙着当下宁王的事给其一击。”
林怀治反问:“不知曲公手里有什么?”
曲炜道:“殿下不止想报仇吧?!否则也不会用王修容除章顺皇后,王修容与贵妃不和,可谓一箭三雕。”
“阳昭长公主的樊川别院中,你与京兆府尹前来揭露赵定死因,提及兄长死因有疑一事,所以我才想与曲公你一起谋事。”林怀治从未像现在这样平和,往事如烟却又似在眼前,他望着炭火道:“皇位本就是我兄长的,我的母亲来日追谥皇后,合葬帝陵。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应落在我兄长和母亲身上的一切。这不是报仇,是欲念。人心存欲,方得完整,我不认为这是什么羞于口的话。”
林怀治没有掩饰,他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野心披露在曲炜面前,他需要人帮他,帮他完成这一切。
幼时的林怀治问白嫄这辈子最希望的事是什么,她说想与林碧生死同衾。
林碧也喜欢过她,只是帝王之爱,转瞬即逝。惟独白嫄还留在原地回念曾经的美好。
“我明白了。”曲炜想了想,说,“只是殿下今日来问这话,问得巧,圣上把这朝天观的差事给了你,不知是宠还是爱?”
房内无人,林怀治淡笑:“曲公想是什么?”
“宠?”曲炜哂笑着摇头,“历来帝王所宠的皇子无不想与争上一把。至于这爱,父母爱子则为计深远,殿下自己明白是哪一个吗?”
在曲炜眼里若是宠,那他林怀治就是德元帝平衡朝堂的工具,随时可以换;若是爱,那他林怀治就有能跟林怀湘抢人,还可直接下手除掉刘千甫的能力。
林怀治垂眸道:“曲公想我是哪一个?大山在前,若要登峰,何其艰难?嫉贤妒能是他的惯用,曲公在他手里过了这么多年,可新帝即位,他还能留你吗?”
任何人都不愿意别人来分自己的权力,曲炜笑道:“这几年殿下对我帮助甚多,炜感激不尽。虽赵国公府能力不似以前,可太子妃也是我侄女。”
房内半响无声,曲炜又笑道:“我承殿下的提拔之情以后不管如何我都会还,可我为何要反戈太子?”
四下无人,林怀治轻呼一气,低声道:“曲公当年不是也查过兄长的死吗?”
曲炜左眉微微一挑脸上含笑,示意他继续。林怀治接道:“若兄长还在,以曲公的贤能何至于如今都未进政事堂?刘十四此人心思深沉,我的这个四哥拿不准他。”
“殿下的玉璜送出去了吗?”曲炜语气突然温柔起来。
林怀治知林怀清从小与曲炜亲厚,这些密事他知晓并不奇怪。何况当年林怀清的那半块给了悼贤太子妃,林怀治便回道:“送出去了。”
曲炜沉吟片刻,又问:“是殿下六年前就所喜的人吗?”
林怀治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六年前他喜欢的人是郑郁,林怀治虽然不知道曲炜问这些做什么,但他在曲炜面上看到了轻松之态。
曲炜如释重负:“我要见他,二郎给他留了东西。”
冬夜来袭,北阳王府的卧房内,郑郁脸上红晕还未散去,浑身酸软地趴在床上皱眉问:“我与他未曾有过往来,昔年在东宫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突然要见我?”
林怀治坐在床边用布擦干郑郁因沐浴时沾湿的发尾,说:“他知晓我们的关系,我想他在纠结。”
“纠结什么?”郑郁说,“他也查过惠文太子的死,那他岂不是也知晓真相?”
林怀治擦发的手停了下,平淡道:“一件事情的真相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嗯?”骤听此话,郑郁翻身看林怀治,说:“此话何解?”
林怀治摸得他发尾不湿便停了手,将绸布随手扔于一旁的衣架上,掀了被子侧身睡在他旁边,温柔地注视着他说:“砚卿,对不起,我骗了你。”
长安冬日冷得很,屋内立着取暖的碳炉,暖如春日,虽是如此但郑郁这幅弱身子还是有些冷,更莫说方才在水里与林怀治欢好一番。他觉出话里孤独,抱紧暖热的香熏球枕在林怀治的臂弯里,说:“怎么了?”
“你不生气吗?”林怀治抱紧他,双臂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人压进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