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258)

夕阳残晦照映的荷香亭中,黄昏热浪不减,水车带起的水帘将亭内人与外间的热气隔开。亭檐的水滴入莲池中,旁边水车发着力将水送到亭尖。

“这么多事,总算要处理完了。”郑郁伏案哀嚎,眼前是水帘遮天。

林怀治坐他旁边,直身为他捏肩,轻笑:“这段日子辛苦郑少卿了。”

两人最近除了勘察水利,林怀治多数都在骊山住,而郑郁则在长安做着御史台的事,见面也不算多。

“不辛苦,至少局已布下,过几日就会有成效。”郑郁眯眼摆手笑道,“世家冗盛,想要让他们依着我们的步子,就得下狠药。”

林怀治力道深厚,舒缓着郑郁的疲累,他道:“届时我会提前把人撤走。”

棋局早已被郑郁和袁纮布下,就等人来钻,郑郁问:“刘九安的伤也快好了吧?”

“自然。”林怀治道,“砚卿是又有何高见?”

郑郁轻笑一声:“高见谈不上,但他这把刀也不能不用。”

林怀治:“嗯?”

郑郁按住林怀治的手,转身在林怀治耳边密语几句。

“他会走入这一步吗?”林怀治好奇。

郑郁说:“除去世家推行新法,对你和太子都有好处。这几日我观刘仲山派了几批人马人去外地,不知是何事,宫中一切可好?”

近日的长安有些太平,但在那太平之下好似有茧蛹破出。

林怀治答道:“无事。怎么?”

“那他派多批人马去外地是为何?”郑郁背靠着林怀治的胸膛,说,“朝中目前的局势不需与地方官员联系,他这样是否太可疑?”

林怀治又按上他的肩,沉思良久后,淡淡道:“你还记得宁王查阿娘死有异的事吗?”

“记得。丽妃是他人所害。”郑郁腿盘的有些麻,便在案下伸直,略有些犹豫问:“是皇后动的手吗?”

他一直不敢与林怀治提起白丽妃的死,亲人的离世在年幼的林怀治心里留下深伤的阴影,更莫说丽妃死后还有千万流言缠绕着他,这对林怀治来说无异于痛苦。

林怀治答道:“那时她集万千宠爱,可太子不是她儿子,阿娘有我和二哥,且与新入宫的贵妃关系好,她怕两人联手对付她。就暗示宋淑妃把涂满毒药的灯借机送给二哥,只要二哥死,那下一任太子便是她儿子。而那时二哥身边只有我常去跟着,她想就算二哥不死,我与阿娘也总会死一个。”

“宁王从刘九安处知晓了皇后戕害嫔妃,却被圣上掩下。”郑郁说,“那刘仲山也知晓这件事。”说到此处,他拿起案上的密纸上写了两字:蒲州。随后深吸口气说道:“他派人去了蒲州?!”

“你是从蒲州知晓的消息。”林怀治沉声道,“刘九安当初做局引你我因阿娘之死联手,那他也一定知晓皇后的把柄。刘仲山不是蠢货,他当年一定给皇后这件事留了后手。如今他派人再去蒲州,我想是去找这唯一的知情者。”

“他想除皇后,让太子只听他的。”郑郁知道林怀湘身后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皇后和刘千甫,如果皇后倒台,那么太子能够紧紧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一人。

“刘仲山不喜欢被别人驾驭,皇后对他应有威胁。”林怀治说,“先前在别苑中,父皇提起刘九安升官一事。连慈后来与我说,刘仲山曾要求严明楼尽快做好这件事,不论谁来提,都只留禁军。”

郑郁放下密纸,回身凝视林怀治,调匀了呼吸,缓缓说道:“他那么聪明,不可能让自己的手沾血。”

如果他想继续稳住林怀湘就不能与他撕破脸,他不会让皇后的死落在自己手里。

“我会让娘注意好一切。”林怀治眉心微皱。

郑郁牵起他的手,低声问:“圣上是不是也知晓皇后的所为?”

林怀治轻轻叹口气:“嗯。”随后觉着时机已到不能相瞒郑郁,柔声说:“皇后的因她已经吃下去了。”

郑郁听此言一怔,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哪儿找到的?”

下一瞬林怀治紧紧将郑郁抱住,他看出了郑郁面上的寒意,说道:“是我从刘九安处寻的,只要你我不死,这药用在谁身上于他而言都是好事。”

“你疯了!”郑郁想推开他,可林怀治的力气太大,他动弹不得只得抓住他的红衫半臂撕扯,“稍有不慎行迹败露,太子不会放过你。他们会有更好的理由将你处死,你怎么不与我商量!”

林怀治死死抱住他,埋在他颈间,低声道:“砚卿,事情我做的隐秘,就算来日暴露也是我一人承担。”

郑郁咬牙怒道:“这是一人能承担的事吗?届时你的罪名可是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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