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184)

郑郁又吃了块樱桃饆饠去苦,平静道:“平卢节度使私贿谢中庵,军饷遭贪,他二人若有勾结,你觉得太平吗?”

齐鸣道:“平卢节度使?那不就在咱们边上吗?”

“仆固雷领兵六万驻营州抵室韦,父亲领北阳境内所有兵马近十五万驻永州。”郑郁叹口气,说,“他看我们早如肉中钉了,有什么风吹草动,仆固雷是不会放过的。”

昔年郑厚礼以军功封北阳郡王驻永州,而在北去百里处则是平卢节度使仆固雷所辖的营州。北阳、平阳对望互为犄角之势,可北阳背后何曾不是德元帝布下的另一枚棋子。

胡人出任的平卢节度使。

几方互为制衡,动弹不得。

齐鸣走后,郑郁靠在床边,风拂了进来。他透过窗外看依稀见到院中的榆树,此时此刻他想起远在丹清的坟墓。

今日清明,父兄定去上香祭拜。

清明次日便是郑郁生辰,今年他生了病,也没摆宴席。袁亭宜、严子善都来看过他。

可看他病的凶,也就陪他说会儿话就离开。午时后,苏赛生竟也提着礼来看他。

“前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生病了?”苏赛生也不避他的病气,搬了张胡床坐在床边。

此时郑郁靠在床边,还算有些精神,笑道:“时节反复,我也没当心,又喜饮酒,管不住自己真是惭愧。”

苏赛生却温柔笑道:“那也要多注意才是,我昨日听闻户部尚书遭人刺杀,实在可怕。”

“天子重地,遭此事,圣上知道了吗?”郑郁目光开始打量着苏赛生。

这苏赛生是聪明人,来看他看是真心真意,只怕这真心真意后还有它意。

苏赛生收了笑,沉声道:“砚卿,上巳节你解我围困,我实在感激。可谢中庵被杀恐怕还牵连着别的,谅我多嘴一句,还是不要涉及太深,点到为止即可。”

“咳咳咳!”郑郁怔怔地看着苏赛生。

听着廊下有齐鸣的脚步声来,一时喉咙像有蚁虫瘙挠,猛地扒着床掩唇咳嗽起来。

苏赛生看他似是要把脏腑咳出来,忙站起过来拍背疏解,“砚卿你没事吧?”

苏赛生拍背的手被郑郁倏然反握住,郑郁一手掩唇一手紧紧握着他的腕。

眉宇间皆是冷色,问:“酬恩,此话何意?”

“砚卿,谁最不想谢中庵活着?”苏赛生躬着身立在床边,脸上带着笑,没有挣脱郑郁的手,说,“岐州那笔钱流入了长安,到底会去哪儿,你说呢?”

齐鸣跨进门来了,但郑郁道:“齐鸣,你先守在外面。”

脚步声停在屏风外。

“苏拾遗,你为了谁来找我?”郑郁卸了力气,病躯靠回床上。

面色还因为刚才的激动有些红,眼角也带着泪。

苏赛生站好,他眼底闪过一瞬的犹豫,继而摇摇头,笑着说:“我没有为了谁,只是今日来看你,身为同僚想与你说上两句话而已。”

郑郁哂笑:“苏卿话中有话,既提醒了我,何不一言到底”

苏赛生沉默了会儿,眼神平静地看着郑郁,“我也想,可却违心。”

违心之言,苏赛生难出于口,郑郁就只得从他处撬,便道:“勾了我的好奇心,酬恩总得给个好明路,方不致我来日稀里糊涂的踩上去。”

齐鸣看屏风里的人站了许久都没说话,等得木盘中的那碗面快坨了时,才听苏赛生低声说了句什么出来。

郑郁吩咐:“周渭新,好生送客。”

苏赛生隔着屏风揖礼,随后离开。

“二公子,他到底说什么了?”齐鸣把那碗羊肉双鸡蛋面放在床边,掖好郑郁的被子。

郑郁平着气拉好被子盖住胸口,笑道:“你去查查张书意任工部尚书这两年,手里流过多少钱。”

“又查?”齐鸣吞了吞口水,说,“属下手里要查的人也太多了吧?张语莲、赵定虽然死了可还是在查,仆固雷、谢中庵、崔山庆还要盯着刘千甫那边,现下又来了个张书意,咱们好好的干嘛要查张书意啊!”

郑郁看向齐鸣,淡笑道:“人送到我面前了,我总得承情吧。”

“你说什么,属下照办就是。”齐鸣拿郑郁没办法,把面小心翼翼端给他,说,“二公子,今日是你生辰。愿你长寿如天,寿比南山,福禄双收......”

“停!”郑郁截断齐鸣的话,扯着嘴角问:“下一句是不是福如东海?”

齐鸣点头,郑郁蹙眉嫌弃:“这话听上去我像是过八十大寿一样。”

话嫌弃,但郑郁对那碗面不嫌弃,接过后就著吃起来,并称赞:“你这手艺愈发好了,不像前几年那么难吃了。”

齐鸣笑笑。

这是郑家两兄弟生辰时的旧俗。每当过生辰时,魏慧就会给他们煮碗长寿面,寓意长寿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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