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郁用勺子搅着面前的粥,说道:“殿下待会儿怎么回去?”
林怀治答道:“走门。”
郑郁道:“被人看见,怕是不好吧?”林怀治放下筷子,道:“有何不好?”
“这亲仁坊好歹里里外外也住了不少官员,御史台的数一数都有一只手。”郑郁说,“殿下你身上衣服都没换,从王府里出去,被哪位不正经的看见了,怕是会招来非议。”
“不正经的是郑御史吧。”林怀治听出话里的讥讽之意,郑郁笑着说:“殿下这不是污蔑我吗?”
林怀治强硬道:“那又如何,你可要弹劾我?”
“我怎敢弹劾殿下呢。”郑郁皮笑肉不笑,依着京里先前的旧势说,“圣上利落的处置了宁王,现下朝堂中就只有你与太子,接下来右相的目光怕是都在你身上了。虽不会伤及大害,但日常的弹劾所造成束缚还是有的,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林怀治问道:“回京后,可有人弹劾过你吗?”
“哪个官员不被弹劾,这些天弹劾我的多了去了。”郑郁这话不假,自他回京后,礼部、御史台都多多少少因为一些微末事情弹劾过他,这种折子都会先呈御史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怀治道:“朝中局势多变,小心就是。”郑郁怔了一下,说道:“殿下在担忧我?”
“不,只是怕你死了没人陪我去给二哥上香。”林怀治看着郑郁,冷漠回道。
郑郁:“......”
郑郁揶揄道:“那你可要保护好我,我性子直又口无遮拦的,说不定哪天得罪了什么人,就被排挤出长安了,落得个客死他乡。”
郑郁没说谎话,他中了迷回天,身体差得很,他这段时间前后找过一两个巫医看,身体表面无虞,实则内里已经开始慢慢消耗着他的心血,这样下去最多活十年。
这十年内还得精心养着,不能大热大寒,自然是不知道万一哪天被贬出长安,自己顺不下那口气,气死了也不一定。
林怀治收起目光看向别处,随口道:“不会的。”
“不会什么?”郑郁难得看林怀治逃避事情就追问起来,心里也因为这三个字莫名的有些紧张。
林怀治没回他的话,只是看着别处,郑郁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说话,就知林怀治不会答了。
就在郑郁准备叫来齐鸣收走碗具时,林怀治语气平静:“你不会死。”
春分时节,因着昨夜下了雨,今日倒是个艳阳天,晨阳透过林怀治昨夜翻的那扇窗户照进屋子里。一室温语,郑郁那颗没出息的心被林怀治这句话撩动。
郑郁定了定神,自嘲道:“世人在时间面前,皆是蜉蝣之物,终会有一死的。”
林怀治注视着郑郁,肃然道:“事在人为。”
“所以殿下留了箫宽在长安?”郑郁本想宽解林怀治几句,可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便问起箫宽的事。
“被郑御史发现了?”林怀治面上平静如水。
郑郁手在案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案沉木来,思忖片刻后说道:“殿下留了箫宽在长安做事,所以太子才会搅入局中。而右相则以为诬陷太子的人真是宁王,于是贿赂武客川反咬宁王,宁王和太子深陷局中,殿下至始至终都在局外。碰巧前几日,偶然得知武客川曾在年前私下赌酒输了上万贯,是贵府的箫宽出钱提了人呢。”
自那日紫宸殿事后,郑郁觉得一切很奇怪,林怀湛既是私下去查丽妃之死,为何又突然将这事与林怀湘扯上。德元帝杀了宋义等人,就证明这件事极大可能与皇后陈仙言有关,林怀湘说不定也知道丽妃是陈仙言害死的,那他就更不会纵容底下官员胡言乱语。
在昨夜他得知林怀治与丽妃死有千丝万缕关系后,郑郁理通了这些事情。林怀治虽年幼可幼时的话不一定没听过,武客川不过是林怀治提前部署在林怀湛身边的棋子,只待事发后,将这件事又引到林怀湘身上。
如此一来,在德元帝眼里就是,太子率先用武客川这条线去诱导宁王查丽妃之死,待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后,就可先将宁王一子,告发宁王查探宫闱旧事谋害林怀治。而后就是刘千甫收买了武客川伪证反咬宁王,这件事至始至终,林怀治都处于局外。
郑郁本不想如此想林怀治,可箫宽跟在林怀治身边多年,寸步不离,林怀治去洛阳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带上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箫宽要留在长安做事,彼时正逢宁王事件,林怀治在这么多年里不可能不疑心丽妃的死,林怀湛费尽心机想要查,那林怀治就不会坐以待毙。
林怀治也不掩饰,“郑御史不也因此,除了吴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