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能以一记拥抱,为她隔绝世间的千千万万般苦难。
“……有我在呢。”
怀里的哭咽声起伏了两三回。毡房里的阴风渐渐慢下来。鬼火熄了神威,彼岸花落了地。
“花……”怀里的蛮蛮终于不再逞鬼王的威风,哭腔沙哑的一颤一颤,“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做不到。”花不二还是一样的任性,“我不在乎,你也不许在乎。”
“可是……”蛮蛮委屈得像在报复,“你明明就很在乎。”
“我,那只是……”花不二想起之前总为这事儿埋怨蛮蛮,悔得肠子都打了结,慌忙辩解:“我只是之前不知道……”
“你就是在乎!”一言不合,蛮蛮又哭出来,边哭边要推开她的怀抱,“你就是嫌我不让睡!你嫌我身上丑,跟个怪物一样!”
“蛮蛮,我没有。”花不二别个不嫌,只嫌自己哄老婆时嘴太笨,不晓得要怎样解释,才能让蛮蛮相信自己的真心。她挤不出什么花言巧语来,索性一把托起怀里人的下巴,一个纵情恣意的吻压了上去。
“花不二!嗯——”蛮蛮被她吻得心惊胆战。生前的梦魇几度要侵占魂魄,肌肤上的疤痕也被心境所扰,时浅时深。
可执念再深重,又怎敌得过花不二浓烈而偏执的爱意。梦魇终究是败下阵来,这一次蛮蛮没有抗拒。她晕晕乎乎收下这一记深吻,并由着她的力道躺倒在毛毯上。
泪水流得更凶了。她被她翻来覆去吻得没了力气。但花不二体恤她的心魔,没有更进一步。她只是予以□□的拥抱,守护着她伤痕累累的身躯。
多半是这放肆一吻的缘故,蛮蛮被教训得听话了些。她躲进她绵软的胸怀里,小声抽泣一会儿,才又说:“以后,你想要了,就去找别的女鬼……”
“放你妈的屁!”花不二当即竖起了蛾眉。
“蛮蛮,是你答应我的。我们要住在大草原上,岁岁年年,直到魂飞魄散。”她骂她,“你堂堂鬼王大人,发过的誓都当狗屁吗!”
蛮蛮不吭声了。
她也不晓得,是不是曾经的苦难让老天觉着亏欠,才让最风流不羁的心上人,对她许下真挚到自觉不配的柔情。
她腾不出手来抹眼泪,湿漉漉的流个不住,尽都沾在花不二的胸口上。
可她还是忐忑,还是心有不甘。等伤痕褪下得差不多了,她又伸出手往花不二的腿上摸。却是摸着摸着,魂魄又开始阵阵恍惚,青紫与血痕也漫上肌肤。
她生怕执念走火,伤及爱人,只得无奈收了手,杏眼里满满的全是失落:“花,我还是做不到。”
“那就不做。”花不二轻吻在她眉间,“我不许你勉强自己。”
“可若是……”她不得不敞开心扉,向她倾诉最怕的那个结果,“若是我永远都做不到呢?”
话说着,她的手就被她握住了,十指紧扣。
“那我就永远这样抱着你。
“——直到魂飞魄散。”
第183章 鸦鸣(一)
桃谷,红尘坞。
一红一白的毛茸尾巴在腿间簇拥着、摇摆着。薄薄一片衾遮不尽两人洁白姣美的身躯。赤狐伏在白狐背上,逗弄她的狐狸耳朵。
可稀奇的是,白狐这会儿没怎么回应。她的下巴枕在双臂上,闷闷的似在犹豫些什么。
“素素。”赤狐松开她的狐耳,关切道:“你怎么了?兴致这样差。”
“我心慌。”白狐叹口气,道出心中所忧,“修炼时我做了梦,梦见我徒儿死了。”
“她本领那样高,还有天谴咒在身,不会有什么事的。”赤狐虽在嘴上安慰着,但也知道爱人颇有未卜先知的天赋,她做的梦不可信其无。停顿片刻,就问道:“你要出关吗?我陪你。”
“出关。”白狐果断起身,将纱衣披在肩,“对了,叫上黄白灰一起。”
凡间,汉京。
时值元夕,夜色里飘着小雪,市井街心悬灯结彩,车水马龙。笙箫缭绕,人烟浩闹。
不远处的宫家旧宅里,也是格外的和乐融融。十四霜裁了窗花,小满挨门挨户地贴好。堂屋里的烟火气暖洋洋的,满满当当的长桌上,萧凰又端上一壶新酒,两盘热菜。子夜和姑获坐在临窗炕上,手把手盯着奴兀伦学针线活,姑获敲打说她缝不好这件小衣裳,就休想当那二十六个鬼娃娃的干妈。
这会儿萧凰喊走了子夜,原来是温苓和巳娘才进了庭院,手里拎着箱子说是准备了好东西。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女,面相是十三四岁的豆蔻般模样,眉眼半似温苓的柔婉,又半似巳娘的妩媚。温苓说孩子叫温小五,拉着她给夜萧两人拜年,小五嘴很甜地叫了声“姨母”。巳娘怀里还抱着一颗新的蛇蛋,请夜萧两人给起个小名儿,起了十来个她总是嫌拗口记不住,最后干脆就叫成“常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