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额头相抵,几乎是撞到一块儿去的。
他开口虽是商量的语气,但眼神冷的像冰刀子,神情也阴鸷得可怕。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不然还是等到一年期满吧?有人问起来也体面些,不然旁人怕是要疑心你在外面有奸夫了,如此迫不及待要和离。”
两人靠得极紧,只隔着纸张厚薄的距离,宋谏之的气息从撄宁面前略过,带来一阵痒意,惹得她眨了眨眼。
宋谏之瞧着忒不正常了,说暴戾,不全是,越是这样压抑着越叫人心慌。
撄宁这下是真的害怕了,脊背不受控制的弯成虾子,骨气也被尽数抽走。
她磕磕巴巴的开了口:“哪来的奸夫,你是不是癔症了……不要胡说八道。”
宋谏之薄利的唇线抿平了,阴森森道:“我胡说八道?不都是你说的吗?”
“你别装糊涂。”撄宁乌溜溜的杏眼瞪圆了,理不直气也壮的指责。
宋谏之没有说话,目光紧紧锁在少女脸上,带着将人心思剖白的锐利。
他知道面前人的心思,但心头的恶念却控制不住的翻腾。
教也教不乖。
关起来就好了,让谁都见不到她。
哭、笑、闹,只能面对他一个人,只有他能见到。
被理智勉强压住的恶念气势汹汹的反扑过来,烦躁暴戾到令他指尖发麻。
撄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把老虎薅急眼了,再不哄,面前这尊活阎王恐怕要吃人。
她想把胳膊抽出来,奈何宋谏之那双手硬的跟铁钳似的。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姿势从坐着到跪直起身,也抽不出半分来。
人倒是在挣扎中,比宋谏之高出半个头了。
她噘着嘴,丢脸的承认:“好嘛好嘛,我不应该故意气你,你别吓唬我,我害怕……”
这就害怕了?
宋谏之对上她那双黑葡萄似的,一下便能看到底的清澈眼睛,心底不可遏制闪过冷血的念头。
只要他想。
可以抹去她存活的全部痕迹,让她在毫无风声的消失在人前,整个燕京,没有人敢再谈起她。
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就被藏在只有他能去的地方。
日复一日,只能等待他。
只要他想。
宋谏之轻轻叹了口气,全身的骨头都因为这个念头战栗起来。
他看着眼前人,心头涌出一点畸形的怜爱。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你这就害怕了?
“你先故意瞒着我的,我都没生气,你怎么这么小气。”撄宁鼓着张脏兮兮的花脸,不满的低头磕上他额头。
没人知道,她掩在灰尘下的面皮已经熟透了。
她心底生出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挫败感,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诚实的开了口。
“你去找过我阿兄了,对吧?我阿兄是个老实头儿,不会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段,你让他把我留住,他就只能想到叫人把我捆起来,放在家里看住了。与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我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不对劲。”
“而且,你前一晚还来找过我……”
“我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啊。可是我来找你,你又冷言冷语的刺我,千年的王八也忍不了这份气。”
撄宁气咻咻的告完小状,然后拿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哐”一下,又磕上宋谏之额头。
“换成以前,我肯定不会生气。”她把话头顿了顿,挤出一声小兽似的哼:“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还挺在意你的。”
牢房光线昏暗,两人偎在角落里。
只有撄宁的眼中,藏了一点赤诚直白的光,亮亮的望进宋谏之心里。
他心底的恶念像是被迎头狠狠扇了一耳光,顿时偃旗息鼓,不再露头了。
撄宁维持着低头的动作,小鹿汲水一般贴上了宋谏之的唇,失了序的呼吸混着激烈的心跳声,在目光流转间酝酿出暧昧的滋味。
要往后撤时,她眼珠一转,干脆的张开嘴,在宋谏之下唇烙了个明晃晃的牙印。
小小的泄完私愤,撄宁心里舒坦多了。
宋谏之手劲松了些,她顺势抽回手,身子也往后撤,理直气壮地倚在宋谏之胳膊上。
“分明就是你理亏,还想吓唬我……”
撄宁话说到一半,在面前人专注的目光下,后知后觉的生出一点羞涩:“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计较啦。”
她知道面前这块货有多不讲道理,霸道到连她和明笙咬耳朵都要管。
恐怕是被她气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