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闹到这步,也算是戏剧性。
郑阁老当年将孩子抱回去,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直到这孩子越长越像皇帝,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即便心有猜疑,也无法将两个孩子换位。
燕废帝是郑阁老的儿子,而郑阁老养大的郑太尉,竟是先帝血脉。
只不过,闹成这样,即便当年先帝得知真相,知道郑太尉是皇子,也绝不会认回来的。
这样诞下的皇室血脉,不要也罢。
子书岁已经再无疑惑,她带着夏灼离去。
废太后甚至都没有在意她们离去与否,废太后早已泣不成声,她此刻只担心两个儿子得知真相,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将此出生视为耻辱……
却不知,燕废帝此刻已经毒发身亡。
忽地,她头疼欲裂,似是哭得缺了氧,悲痛之下,她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明月。”
第214章 沈令宜嫁入云中贺家
废太后久违地听见了记忆深处的呼唤,她转头,仓皇着急地去寻,她仰头,终于在半空中,看见了那道她日思夜想的人影。
虚无的半空,男人还不是垂暮之态,他一身蓝装,还是她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他正对她笑着,朝她伸手。
“明月,别怕。”
明月……明月……废太后的头疼戛然而止,她骤然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她有名字。
她叫嵇明月。
他曾说过,她是他心中的皎皎明月,不论明珠如何璀璨耀眼,他此生都只心悦她一人。
与她同生,伴她长大,护她周全,为她而死。
即便没有明媒正娶,即便不为世俗所容,可在嵇明月心中,他才是她唯一的夫。
“苍决……”嵇明月瞧着半空,泪水决堤,“你是来接我的吗?”
“你怎么,才来……”
传说,世间的有情人若手心点朱砂,携手赴死,下辈子便能找到对方。
嵇明月将发髻挽好,缓缓起身,朝那虚空处走去。
这一刻,她忘却了家族,忘却了子孙,脑海中只有昔日青梅竹马的点点滴滴。
她嘴角带着笑容,眼含欢喜的热泪,像是要奔赴极乐。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缓缓伸手,试图抓住少年郎的手掌……
*
夜里,冷风将破旧的门板吹开,宫人照例来收碗筷,却在看见墙角的人时,吓破了胆——
“不好啦!废太后撞墙自尽了!”
“啊!!”
当夜,收尸的人来,用一卷草席将废太后裹起,一截苍老的臂腕从一侧无力地垂挂下。
无人留意,更无人在意,那略带褶皱的掌心处,被发簪戳出的血洞,已经干涸的血迹。
*
庶日。
坑坑洼洼的石板缝中,积累着发黑的污水。
狭窄而曲折的小弄堂里,简陋的居所都挤在一起,人口嘈杂的喧闹深处,一扇紧闭的实木门异常沉寂。
就好像无人居住似的,一整天也不见人将门打开。
而里面,则住着昔日身世显赫的沈家。
沈勤美不知从哪里沾染上了赌瘾,将前些日子购入的一进小宅院给抵押了,如今一家三口只能搬入了穷巷中度日。
二间最简朴的瓦房,哪里容得下下人居住?为了银钱,周氏连最贴身的嬷嬷都发卖了。
沈勤美与周氏习惯了好日子,却忘了那好日子是谁给予的,如今沈勤美只日日盼着能赌赢钱,改善生活。
周氏在瓦房内,亲自浆洗衣物,一边洗一边哭。
忽地,有人敲响了大门。
“砰砰砰!”
这一声响动,可给周氏吓了一跳。
沈勤美染了赌瘾,周氏劝说无用,他已经好几日不曾归家,周氏深怕是他又赌输了,来人上门讨债的了。
故,周氏不敢作声。
只听外面的大娘喊道——
“周妹子,你家小女儿来信了!”
一听,周氏才松了口气,想到是沈令宜的来信,她赶紧将手擦干,朝大门走去。
半月前,沈令宜来信,说自己嫁给了云中郡的守将贺将军。
贺家虽算不上什么鼎盛豪族,但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眼下沈家遭逢变故,沈家女儿能嫁入贺家,已经是十分争气了。
两家如今门不当户不对,沈家又被限制出京,故而沈家也无法参与婚礼。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纳征定亲之礼也都免了,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周氏想到家中近况便去信让她寄些银子回来,如今的沈家最缺的是银子。
周氏心想应该是沈令宜将银子寄来了,脚步加快走到门边。
“吱嘎”一声,木门打开。
邻家大娘趁着门打开的间隙,好奇地朝里望了望,见里面黑漆漆的,也是狭小得很,心中升起几分得意,但面上不显,将手中信纸交给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