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他听见对方说——
“没死就好。”
话音落下,他便觉得愤怒,他想反驳,却无法反驳。
对方好像还没离去。
似乎有什么落在少年的发顶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轻轻碰了碰。
子书岁弯腰,将少年的头顶上取下枯叶,然后直起身,又与他保持着距离,她俯视着他,像是在看曾经自己,“子桑涟,以后别这么冲动。死人的东西没有活人的性命重要。”
阿涟,子桑涟。
子桑氏是西凉贵族姓氏之一。
子桑涟的人生十六年里,没有迈出过燕京一步,众人皆知他叫齐妄,却无人在意他的真名。
子书岁蹲下身,将他朝自己背上揽,好在少年精瘦,不重。
她背着少年,消失在荒野中,一步步走向光明大道。
身后的少年意识朦胧中一直呢喃着,“姐姐,别离开我……”
子书岁听闻,脊背一僵,也不应他,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
“姐姐……”
少年一直呓语,子书岁走到大道上后,发觉少年的脑袋不安分地动了动。
他好像快要醒了。
意识到这点,子书岁立即将背上少年放下,扔在了大道里侧。
甫一放下,她便觉得身轻如燕,眸光扫过地上的少年,她转头离去,顷刻间便没了她的身影。
待齐妄缓缓苏醒,伸手从面上拿下那只银面具,才确定刚才听见的声音并非是他做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面具,在这偌大的燕京里,除了父亲,就只有……只有一人会喊他阿涟。
难道,她还活着?
身上的疼痛被震惊和兴奋而冲淡,他扶着身边的枝干,从地上爬了起来。
却见四周空无一人。
行宫内。
厢房外,陆玮瞧时辰差不多了,应该很快便会有人来休憩撞见奸情,他站在这儿反而可疑,于是他朝外头走去,脸上还带着阴险的笑。
此时马场的人很多,几个官宦子弟在比马术骑射,场外还有专门的捧场人,周围一片欢呼。
此地多为男子,也有些女眷会在女眷的席位上观看。
陆玮心里放着事,兴致缺缺地站在外围观看,目光在四周扫来扫去,忽然瞧见了什么,他聚精会神地瞧那处看去。
人群后头,是一个黑白裙的少女,她扬着头眺望,脸色焦急,仿佛是在寻人。
看清对方容颜的一瞬间,陆玮如遭雷劈。
明明该在厢房中通奸的少女,为何会出现在马场?
她在这里,那么厢房中的人是谁?
陆玮直觉大事不妙,迅速转身,朝着厢房而去。
有熟识陆玮的官宦子弟瞧见他急切的模样,调侃地问,“陆兄这么着急去哪儿?难不成是与哪位美人有约?”
陆玮无瑕理会,只差没有再他人视线下,狂奔起来。
第90章 表妹委屈告状,表哥去讨公道
人群外,子书岁尚没有看见陆玮,只是找到一个行宫的太监,“公公,武宁侯世子在哪儿,您知道吗?”
这算是问对人了,太监刚从茶室出来,他点了点头,“萧世子与太子在茶室呢。”
“茶室,茶室在哪儿?”子书岁又问。
最后,她在太监的指引下,去了茶室。
本以为马场聚集了大多数的年轻儿郎,萧必安也应该在马车,哪料萧必安在最清净的茶室。
茶室不大,贵在清幽。
方方正正的一间房屋,里头用的都是看似低调,实则名贵的古董。
四面墙开着一扇超级宽的窗,不知是从哪里运来的热水,屋檐上方向四周流水,窗外都是雨景的假象。
滴滴答答的声音混着屋内倒茶的汩汩声,四面的水帘还冒着腾腾热气。
透着窗户,子书岁瞧见了里头坐着的几位矜贵男子,许是个个身居高位,举止间流露出难以忽略的威严。
子书岁靠近茶室,一眼就看见了喝茶的萧必安,他正好面向自己。
下一瞬,便见萧必安抬头,两人目光相对,子书岁眼眸中透着害怕和焦急,而萧必安则是诧异她的出现。
两人相隔一道墙、一道断断续续的水帘,其他人并未注意到子书岁的存在。
似是为了让萧必安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子书岁伸手,手心朝上对他勾了勾手。
在暗示他出来。
子书扶暨正在听身旁之人说这话,忽然发现萧必安的眼中似有焦点,出于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见了那位穿着黑白水墨裙的少女。
少女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脸焦急和胆怯,她伸着小手勾了勾。
倘若是手心朝下的招手,可以理解为长辈对晚辈的呼唤,但若是手心向上的招手,看着却奇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