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枕书每逢旬休就会往家里捎一封信。
这一日,鹿笙收到祁枕书的信,她说自己在书院的考校中,策问的文章受到山长的赞赏。
这话看起来像是在说自己生活的日常,但鹿笙还是瞧出了里面不同寻常的意味。
“鹿小娘子,你明日可要回信?”送信的少年笑呵呵地问道。
往日鹿笙收到信后都会在第二日给青州回信。
“这次不回了。”鹿笙笑着道,“等有需要了,我再寻你。”
“好的。”
又过了两日,鹿笙将糖糖送去了鹿筝家里,准备第二日自己去一趟青州。
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咚、咚、咚、咚、咚、咚。
鹿笙正收拾着行李,就听见侧门被人拍响。
“谁啊?”鹿笙往院子里走了走,问道。
西厢的杂物间迅速飞出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屋顶盘旋,一双锐利的鹰眼直勾勾盯着门外的身影。
在它的身后,羽翎也跟着飞了出来,落到了鹿笙的肩膀上。
“是我,小董,鹿娘子。”门外的人应道。
小董是玉春楼的小厮,鹿笙与齐南一起去送过几回酒,每次都是小董收的货。
“这个时间,你怎么过来了?”鹿笙在门内并未开门。
玉春楼的酒都是每日酉时送过去的,鹿笙猜不到他怎么会这个时辰来酒铺。
“楼里面有客人闹事,正巧不小心将今日送的酒给砸了,管事让你再送些过去。”小董言语着急,倒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那你去前门等着,酒在铺子里。”鹿笙看了一眼天上盘旋的海东青,心里倒是半点没有忧虑。
这家伙长得特别快,现在已经有一尺多长,原本鹿笙从青州回来的时候就想把它卖掉,但羽翎死活赖着不肯,鹿笙没办法就将它留了下来。
这海东青会飞了以后基本白天就见不到影子,自己去捕猎,但天黑前就会飞回来,平时跟鹿笙不算亲近,但却格外听羽翎的话。
说来也是怪,这只海东青不但没把鹦鹉当食物,甚至还不会捕杀麻雀。
鹿笙十分怀疑是因为将它带回来的时候太小,让它对羽翎产生了雏鸟情结。
卸了酒铺的门板,小董架着一辆牛车等在外面,见到鹿笙后,赶忙下车道:“鹿娘子。”
“可还是要一百斤?”
“嗯,再要一百斤。”
小董搬了酒上车,冲着鹿笙道:“劳烦鹿娘子跟着跑一趟了。”
“无事,都是常客了,不用这般客气。”鹿笙装了酒铺的门板,也跟着上了牛车。
玉春楼的酒都是送到就结款,这会儿鹿笙也只能跟着跑上一趟。
等到了玉春楼的后巷,鹿笙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酒香从玉春楼的院子里散发出来。
这么浓的酒香,确实是打翻了酒坛后才会有的。
走近楼里的时候,鹿笙抬眼看了一下天空,白影在她头顶的位置一闪而过。
小董喊了旁的小厮将酒搬去伙房后,就领着鹿笙去了管事的屋子结账。
以往鹿笙来玉春楼送酒都在白日,楼里也没有客人,这一会再一瞧,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玉春楼一楼是个两层中空的大堂,楼梯在大堂正中,顺着楼梯上去就是一个个包厢,管事的平时处理公务的包厢在最里面。
将鹿笙领到地方,小董就去忙自己的事了,鹿笙领了钱从管事屋里出来,刚走了两步就瞧见楼梯上走来一个熟人。
这人穿着一身墨绿色团花暗纹长袍,大圆脸,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身材臃肿,正是鹿家二房的大儿子,鹿笙的叔叔鹿华亮。
鹿华亮从楼梯上来,转身就直接进了右手边的第一间包厢。
在玉春楼这种风月场所见到鹿华亮,鹿笙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她收回眼神接着往外走,走到第一间的包厢时,听到里面传出鹿华亮的声音,“彭总督,上次那批货……”
听到彭总督,鹿笙就想到了仓场的总督,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往里看了一眼。
还没等鹿笙多听些什么,包厢的门唰的一下就被人打开了来,门内站着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布衣汉子。
这人身长八尺有余,比鹿笙要高上两个头,整个人又高又壮,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
“你是什么人?!”布衣汉子觑着眼,面色不善地看着鹿笙,“偷偷摸摸在门口看什么?”
凭着多年的直觉,在门打开的一瞬,鹿笙就在这个汉子身上闻到了一股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而且此刻她也感觉得了他身上的杀意。
“我……”鹿笙正想着要如何脱身,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笙姐姐。”
鹿笙回过头,看到鹿雨从楼梯上走过来,她快步来到鹿笙面前,拽着她的手腕,拧着眉责怪道:“不是说好了在楼下等我,你怎么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