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无论是宫廷禁军,还是从未央宫出去的护卫,都少不得了被问责,轻则一顿板子,实在严重了,就此丢了小命也不无可能。
而裴鹤羽叫这一场意外消弭于无声,既是救了他自己,也是救了同行的护卫,自然会有人念着他的好,不再处处为难了。
楚云腰倒是头一次听说,原来那晚的晚宴上还出了这么一回事。
虽不知那歹人的目标是谁,但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还是后怕。
宫人将她近来所知的全部禀明,楚云腰见她再无言禀,赏了她一支珍珠发饰,又叫她之后继续打听,这才叫其退下。
而宫人离开后没多久,裴鹤羽就被召到厅里来。
他如今成了小统领,手下掌管着七八人,虽还不曾到禁军那边登记造册,但勉强也算一个小官了,眼下得了一身暗青重铠,腰负长剑,手着护腕,威风凛然。
裴鹤羽单膝跪地,腰背挺得笔直,额角还带着赶来时的薄汗,他声音稍稍有些沙哑,垂首恭敬道:“卑职参见殿下。”
短短几月,他的自称却是几次变化。
从宫里最低微的奴婢,变作寻常属下,现在更是成了卑职。
单以这份升迁速度来说,在整个宫廷也是极为少见的。
只是他衣着光鲜了,面上还留着未曾褪去的伤痕,尤其是右眼眼角的那一大块淤青,也不知当初是受了多大的力,至今还有些发黑。
楚云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身上寻回几分初见时的桀骜,然她看了半天,却觉这半大少年愈发沉稳,这许久他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连鬓发都未有分毫摆动。
楚云腰的目光又从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上略过,心里轻啧一声“小可怜”,面上却不显分毫。
过了好久,头顶传来一声“起”,裴鹤羽又谢了恩,这才站直身来。
楚云腰轻敲桌面:“本宫听说,前段日子的元旦晚宴上出了刺客?”
裴鹤羽略微顿首,不慌不忙道:“回殿下,元旦那晚确有歹人在偏殿之后徘徊,卑职提前将其捉拿,后审讯得知,其乃刑部张大人家的家奴,受了张三公子的命令,欲给单夫人一点教训,他是随张家老太君入的宫,因身份低微,未得以入内。”
“卑职已将此事告知了单夫人,单夫人说她可处理好家事,无需用这等小事叨扰殿下,便不曾禀告于您,但那歹人的罪状已记录在册,殿下若要追究,卑职可将认罪书奉上。”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出乎楚云腰的意料,她顿了顿,没有当场说说明要如何处置,只是话音一转,又问:“本宫还听说,你因护卫有功,升做了小统领?”
裴鹤羽避重就轻:“护卫本就卑职职责,卑职不敢居功。”
楚云腰轻笑一声,没有过多追究。
早前她就想着,要在宫里训一批得力的护卫来,裴鹤羽这个时候撞过来,倒让她生出几分尝试的心思。
她心底有了筹谋,很快便将其落到实处。
她再次喊来人,叫对方去她寝宫里拿了两只御用的药膏来,随手抛到裴鹤羽身上,淡淡道:“此乃西边进贡的伤药,药效奇佳,你拿回去用着,且把脸上的伤给去了。”
“至于旁的,你既凭自己本事做了小统领,本宫也不会夺了你的职位去,等过几日未央宫护卫考校,也叫本宫瞧瞧你的能耐,若真名副其实,本宫提你做副统领如何?”
话音刚落,裴鹤羽猛然抬头。
他面上全是惊色,一时不察,直直撞进了头顶那双精亮的眸子里。
楚云腰眼尾含笑,虚虚地靠在扶手上,语调轻飘飘的,观其神色,又不似说笑。
裴鹤羽强行压下心头翻涌起的浪花,咬了咬舌尖,叫轻微的痛感唤回神智。
他拱手长揖:“卑职定不负殿下期望。”
楚云腰叫他来,原只是想亲眼看看他成了什么模样,如今目的达成,摆手放他离开。
等裴鹤羽的身影从厅里消失,才听她又问一声:“你们觉着,我叫他去训练护卫,最后可能训出几分成效来?”
话问出口,却是久久无人应答。
楚云腰回头一看,这才想起来,重锦和素衣全被她支走,自然是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了。
另一边。
从未央宫出来后,裴鹤羽并没有往演武场那边走。
他挑了一条少有人经过的小路,又避开巡守的禁军,趁左右无人时,忽地闪入一条略有荒芜的甬道,随后将半个身子藏在枝叶后,静等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