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话早就在南边传遍了,只是京中的官员无心注意他处,直到此时,才知道何为民心所向。
百姓并不在乎皇位上的人姓甚名甚,甚至也不在意其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他们只想知道,女皇登基,沉重的赋税可能免除,他们可能吃饱饭?
两管齐下,朝臣再寻不出反对的理由来。
从叛军破城到女皇登基,其间只过了数十日。
裴鹤羽不敢对她做什么,却清楚知道她所在乎的,不过是将其余妃嫔软禁在后宫,便能钳得楚云腰也不得不留下。
楚云腰摸不准裴鹤羽的打算,几次想与他相见,却回回找不来人,直到她放出话:“若他还不肯来,那这辈子也没出现了。”
当天晚上,裴鹤羽就出现在了未央宫。
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软甲,头发半散在背后,与破城那日相比,无端多了几分脆弱和清冷。
可是。
楚云腰抿唇,再不会将他看做人畜无害的小可怜。
她冷下心来,看也没看跪在门口的裴鹤羽一眼,自顾自走回屋里坐下,半天才问:“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让殿下登基。”这话也不知裴鹤羽想过多少次,张口说得极是流畅,根本没有一点迟疑。
楚云腰:“……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如裴鹤羽这般手握重兵,自立为王也毫无难度,如何会在她面前示弱,还说什么想让她登基的话来。
自己当皇帝不好吗?
还是说……楚云腰心头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等她再问,却见门口的裴鹤羽重重磕了个头,快速道:“属下知道殿下不信我,属下亦不敢出现在殿下面前,惹殿下心烦,只宫里宫外,属下自会帮殿下扫清一切障碍,殿下只管静候佳音,准备登基便是。”
“你——”楚云腰刚一开口,就见裴鹤羽先行站了起来。
他最后向里面拱了拱手,脚尖一点,便消息在了殿前。
楚云腰:“……”
她费劲巴拉把人找来,好像问了,又好像什么也没问到。
登基?
她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最多不过是做个傀儡皇帝,从此锦衣玉食,难道不比南下逃难来得轻松自在吗?
就这样,在无数人的拥簇及少数人的反对下,登基大典办得极是隆重,国库虽没有银子,但广开商铺广发海贸的楚云腰却不缺这一点钱。
她原没打算出这个头,奈何主管此事的廖大人上门借钱,还主动提出会给她打欠条,日后以等值的东西偿还。
楚云腰得知所需数目后,点了点手下的银两数目,便也卖了这个好,只转过头来,她又点了同样数目的粮食,命手下信任的人施与百姓,聊解战乱之苦。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真正让她感到豪气万丈的,也只有登基大典上接受百官朝拜的那一刻了,之后不过两天,各地的奏报就如雪花一般蜂拥而至,这边缺粮了,那边遭瘟了。
还有好几个主将被调离的边关都遭了他国挑衅。
女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出列的大臣接二连三,最后满朝文武齐声跪求:“还请陛下早下决断——”
楚云腰:“……”
她忽然怀疑起登上皇位的正确性来。
可是望着各地奏报上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她又实在做不出坐视不理的事来,一问国库,空空如也,刮不出一枚铜板。
“朕——”楚云腰心如刀割,“私库里还有些银两,暂时挪作共用吧,还有各地的粮仓,也可开仓救济。”
至于这些银粮何时能收回来,谁也无法给个准话。
而楚云腰更是清楚,若只凭税收积累,只怕直到她死,也没法儿将今日的付出收回来。
待一众臣子从御书房离开后,想到辛辛苦苦积攒了四五年,却即将被一扫而空的银子粮食,楚云腰心痛得难以呼吸。
正在这时,却听门口的宫人来报,说是裴将军过来了。
楚云腰登基后,曾经的叛军首领被封作将军,虽没领过实权,可谁不知道,那散落在各地的民兵,都是听从他号令的。
在经历过叛军过境,谁又敢小觑了这波“民兵”去。
听到裴鹤羽找来,楚云腰一时惊讶,只好奇他的来历,很快就把人召了进来。
谁知裴鹤羽除了人之外,另带了一张借据来。
他先是细数了名下的田产和银粮,又与借据上的数字一一对应,最后道:“末将核算之后,发现与借据仅差五十两,不知末将可值这五十两银,能否抵押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