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偃分明看得清楚,那一剑,聂朝栖本来是有办法躲开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关头没躲,生生受了聂如稷一剑。
虽没马上要了他的命,却令他伤势加重,渐渐地,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脚下的土越来越红。
“聂朝栖!你别管那破地了,你快跑吧!”姜偃眼睁睁看着那道红色的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
他抬手抵挡过热的火焰,尝试向对方走去,却始终被阻拦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发疯了般将手里的武器刺向倒在地上的身影。
“聂朝栖......”姜偃无力地滑落,跪倒在一步之外。明明近在咫尺,两人之间却像是隔着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屏障。
他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身形,触碰不到他的掌心。
如果姜偃能跟他说话,只想苦口婆心劝他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他可以去他身边,如果他可以救他......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姜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聂朝栖仰躺在地上,眼眸逐渐失焦。
他想摸摸他被泥土弄脏的头发,手指却只能停在一寸之外,再难靠近。
姜偃低垂下眼睛,蓦地抓紧掌心,死咬牙关,即便如此,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怎么这样......”眼泪一落,便怎么也停不下来了,他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以往的幻境,不都是以他死来结束的吗?
为什么还不结束?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
他早知道聂朝栖会死,干什么......还要让他亲眼看上一遍?
忽然,眼前光线暗了下。
一片花瓣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膝头。
千梦的花瓣?这里怎会有千梦的花瓣?
姜偃怔怔抬头,却发现满身是血的聂朝栖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
他应当是看不见他的,眼睛里一片空茫,没有落点。
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动脑袋寻找什么似的,最后勉强让目光集中在一处。
聂朝栖向前伸出手,虚握成拳的手向上翻转摊开。
一朵缺了一角的小花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青年缓缓牵起染血的嘴角,柔声道:“姜姜莫哭。”
姜偃瞳孔猛地缩了起来,他一直驻足不肯离去,受聂如稷一剑也不挪动一步,皆是因为,他脚下还有最后一朵小花。
只是如今,也只剩下他掌心里稀稀落落的残破花瓣了。
血淌进了聂朝栖的眼睛里,把他视线都染红了,他看不大清楚,身体里的寒意挥之不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恍惚听见了哭声。
是他的姜姜,他的姜姜在他身边。
许是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他也不知怎么办好,只好拿了这最后一朵花去哄他。
他一手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处,一手费力举着。
一双靴子轻飘飘落在他身后。
姜偃惊恐瞪大了眼睛,“师尊!不要!”
白衣仙尊仍旧是那般冷心冷情的模样,对着面前苟延残喘的敌人举剑,没有半分不忍。
“住手!够了!你杀了他也成不了仙!”
“聂如稷!你别动他!!!”
姜凝聚起全部的力量,拼命砸着他们之间的这道屏障,哪怕是之前被聂如稷宣判了死刑之时,他也从没那么强烈的萌生过恨意。
可这一刻,他看着那道一如既往不染尘埃的仙人之身,看着他手中剑向着聂朝栖落下,是真的生出了恨不能马上杀了他的恨意。
扑哧——
剑过胸膛,聂朝栖嘴角挂着一丝笑,手垂了下去。
那朵小花到底没能送到姜偃的手上,一名杀红了眼的修士冲过来碾过花瓣,砍向他的手臂。
姜偃脸色瞬间一白。
曾听人说过的言语,反复出现在脑海里。
【魔头死后被分尸数千块,封印镇压各处,鞭尸三百年】
“不、不.......”
姜偃使劲摇着脑袋。
别让他看这个......他不想看了......聂朝栖......呜......
越来越多的修士围了过来,重重人影在他的视线交叠,他感到脑袋一阵剧烈刺痛,心口绞痛得呼吸不上来。
“够了!够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
“师父!师父你醒醒!”
“哎呦,这人被千梦蛊惑啦,嗯?他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木寒进入玄境之后,第一时间想找到他师父会合,结果却先遇上梦柯,两人又一起搜寻了一番,最后在大片千梦花丛里找到了他家师父。
找到他师父的时候,他师父躺在花丛里,像是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
和梦柯蹲守了一会,却发现他师父皱着眉□□了声,紧接着眼角竟落下了泪。
“再叫不醒他,怕是也不用叫了,估计是醒不过来了,你师父执念很重啊。”梦柯在一边摇着头说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