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持身份,和他们瞧不上眼的人计较,对他们来说太掉份。
对那些被列入家族不友好名单之中的名字,大多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无视过去,断不会跟人闹起来。
偏偏跟自己家的养子闹得那么难看,不只面上下了追杀令,暗地里还出了悬赏,咬死了要弄死封不言。
众所周知,封不言有过一段被追杀得死狗一样凄惨的日子,只不过后来封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自己撤了追杀令和悬赏,臭着脸宣布封家将封不言除名,家族子弟在外一句话都不许和他说。
“城主大人那位早死的义父......我记得是叫封绪流?那位不是人尽皆知的性情温和,对城主肯定也很好,城主也不像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然也不会建立万卷城。按理说,城主不该在对他有大恩的义父死后,跟自己本家翻脸啊?”
“不清楚,虽然封家下令追杀城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具体因为什么倒是藏得死死的......不过这么一说,要是没有这事,城主岂不是现在就成了封家家主?”
“还真是!”
学生们窃窃私语,自以为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们的谈话不可能传得到封不言的耳朵里。
站在封不言身后的苏枕闲看着面前一动不动,懒懒趴在栏杆上的男人,开口道:“师尊,等下我会去告诫师弟们,不可私下议论城主大人。”
身前的人像是化身成了一座雕塑。
许久,才开口:“不必。好久没从别人口中听见他的大名了,我都快忘了他叫什么了。”
封续流啊......
封不言心中涌起一股惆怅。
封续流那个人,是封家当时那一代好不容易才有的老来子,还是独子,出身金贵,身体却不怎么好,封家人打小对他就是没有不顺着的,就这样也没把封续流的脾气养坏了,人活得通透清澈,是当时除了聂如稷之外,看着最接近‘仙道’这一词的人。
不对。在封不言眼里,那人可比聂如稷像个神仙多了。
因为封续流身体不好,一般锤炼筋骨的修道方式用不了,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所以封家格外急着求仙途,求飞升,最少也要让封绪流先飞升,否则他就要死了。
也因此,封家是当年屠魔战最积极的一家。
封绪流本人却看得开,他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少年,就做了封不言的养父,悉心培养,早早为封家做好了打算。
那人比起封不言,也才只大了三岁而已。
只可惜封家努力那么长时间,封绪流最后还是死了,封不言也跑了,算是谁都没落着好。
想到这里,封不言总觉得胸前嗖嗖灌着冷风一样刺得慌。
要是封绪流还活着,会伤心么?
身后苏枕闲平静温和的眸子闪了闪,心道,骗人。
要是真忘了,昨夜梦里就不会喊那个人的名字了。
不想再在这事上继续说下去,苏枕闲道:“师尊有意收下木寒?”
“他很拼命,能拼成这样,所求也必定不小。盯着他点。”
“师尊......可是以己度人,才有此推测。”
封不言本人当年在封家做养子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拼命。
封不言白布下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苏枕闲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道:“如今天下风平浪静,哪怕他心里有所求,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师尊不必太过忧心,弟子会顾好师弟师妹们的。”
封不言算是战后遗老,身上总留着当年和魔头打仗时的痕迹,本能保持着警觉。在现在看来,就有些像是对风吹草动都过于敏感了。
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说完之后就摆摆手,表示随便他。
“只是风平浪静......倒也不见得。太玄宗最近就乱得很,聂如稷一把年纪了,到也真是能跟着小辈折腾。我记得他徒弟是叫......”
“姜偃,姜师兄。”
“对,就是他,自称是薛雾酒遗留在世的小寡夫的那个?”说起这个,封不言惆怅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兴味的笑意。
说起这个,连苏枕闲脸上也带上了笑。
他委婉道:“姜师兄是个有趣的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最出人意料的还是他。”
连薛雾酒的名声都敢蹭,也不知太玄宗到底在搞什么。
万卷城因为和封家闹掰了,和上三宗也不怎么来往,只跟话题中心的姜偃有过浅浅一面之缘。
他这话也就糊弄一下年岁尚浅的小辈,像是封不言这样的当年大战的亲历者,自然不可能凭他几句话就被骗住。
封不言唇边噙着一丝笑:“薛雾酒那个人......根本不可能跟他一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小子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