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道:“召王先凌迟,再斩首示众,其余人施车裂之刑,九族腰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按理说,谋反之罪诛九族即可,没必要施以极刑。可谢若玄偏偏下令用此极刑,骇人听闻。
不止是众人,就连印舒也惊愕地看向谢若玄,“皇上,施以极刑有伤天和,还请皇上三思。”
什么时候谢若玄的性格竟变得如此残忍暴戾了?
上一世谢若玄杀性虽重,但从不滥杀无辜,推行极刑。而这一世,他竟下令让极刑重现,一旦开此先例,他就彻底成了名副其实的暴君。
不知道是不是印舒敏感,他察觉谢若玄好像变了。
变得嗜血暴戾,全然没有了上一世的仁爱之象。
谢若玄却道:“谋反既是重罪,为何明知故犯?不如处以极刑,以慑天下。”
全场一片死寂,静若荒坟。
第59章
铜壶关的城墙上, 数杆长.枪延出墙外,上面吊着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朔风吹过,尸体晃晃悠悠, 拉下瘦长的影子,十分骇人。
召王恭王及一众党羽全部被处以极刑后, 尸体挂在城门上,示众一月。
此举成功震慑了所有人。
但谢若玄刚得胜归来,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 触谢若玄霉头。
唯独印舒单独觐见, 跪在谢若玄面前,郑重地行了三个大礼,“臣印舒,参见吾皇。”
谢若玄上前去扶他,“印卿请起。”
然而印舒却避开了, 他直直注视着谢若玄,肃容道:“旧主归来,臣本应开心,但旧主魂归道易,臣却不敢与旧主相认。”
谢若玄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退后一步, 问道:“卿此言何意?”
印舒道:“臣虽出身微末, 但亦愿天下安宁,民康物阜。臣观皇上早已重临大渊,却无救世之意。明明掌握朝局, 却任由奸臣游望之专制弄权,宵小祸国, 坐视大渊法乱民怨,毫不作为。这样的您,令臣十分陌生。”
印舒是谢若玄在位时期的旧臣,丞相印垣之弟,因谢若玄任用印垣为相,他受印垣举荐,也入朝为官。
印垣博学多识,和善仁爱,同时还是穆有仪的老师,谢若玄十分敬重他。
印舒与印垣性格不同,谏诤封驳,恪职尽责,更忠直一些。说白点,眼里容不下沙子。
当时谢若玄驾崩后,他依旧留在朝堂上为官。后熹平帝上位,他被游望之逐出朝堂。于是寄情山水,漱石枕流,鹭约鸥盟。
他人虽不在朝野,但关心朝堂动向,见谢若玄明明已经重生了,却不理朝政,认为谢若玄开始向谢子羲那种昏君偏了。
谢若玄说:“如卿所见,大渊沉痾宿疾,民生凋敝,不如任其发展,自取灭亡,这样才能焕然一新。”
印舒蓦地瞪大了眼睛,“皇上怎可如此消极?!天佑大渊,令大渊时光重启,您魂归来,这不是让大渊起死回生是什么?”
谢若玄声音极轻,“朕绠短汲深,即使诸多手段,也无济水火。”
印舒反对,“皇上不必自暴自弃,您文武双全,乃是千古明君,倘若您愿意理政,大渊一定可以重振辉煌。”
谢若玄顿了顿,不答反问:“卿以为,大渊如今该如何救?”
印舒说:“除奸臣,理朝纲,肃清法纪,选贤任能,续太平盛世。”
谢若玄:“……”
“卿未免太过理想,现大渊内忧不止如此,陋规已成成例,天怒人怨,大势已去。亡国在即,人心浮动,大渊已经不能再延续这腐朽的国祚了。”
印舒激动道:“臣原先也认为生灵倒悬,万民难渡。可是天不愿大渊亡国,令您归来。红鸾救世,大渊中兴指日可待。”
“皇上,大渊就靠您了……”
谢若玄疲惫地闭上眼,“破而后立,革故鼎新,唯有剜去腐肉病骨,方能迎来新生。”
印舒忽然平静下来,他注视着谢若玄,问道:“皇上怎么能确定,破而后立,就能迎来新的盛世?”
谢若玄怔了怔,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孟知爻醉酒后说的话——
“谢若玄,你知道吗?在我那个世界,人人都可以读书,女生也可以上学、工作,不只是男人推动生产力,女人也可以建设国家,推动社会发展,顶起半边天。”
“我们那里,虽有贫富差距,但人们不用为了一口吃的而担忧。律法严明,社会稳定,根本不用担心被卖身为奴。”
“你的策令是最接近我们那个时代的,你为什么不坚持下去?”
……
谢若玄半晌无声,良久,才道:“一定可以的。”
印舒说:“破而后立、革故鼎新固然大义,可是别人没有义务为您的‘大义’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