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凉凉落身,衬得她娇美异常,如月中仙落尘。
而仙娥依怀,世间又有几人能无动于衷。
在谢蘅芜跟前,萧言舟引以为傲的自持力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他心中动摇,面上却冷嗤:“装可怜也没用。”
谢蘅芜暗骂一句油盐不进,却将姿态放得更加柔和,猫儿似的,在他怀中轻蹭了蹭。
发髻上步摇坠下的流苏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音。
萧言舟心底没得软了软,他薄唇轻启,仍是不耐的语气:“给孤一个理由。”
谢蘅芜眸子一亮,知道有戏了。
她柔着声音,娓娓道:“陛下先前说过,会带妾身看一回真正的京城。”
“如今灯会正好,街市热闹,不正是最适宜的时候吗?”
她这么一提,萧言舟便想起上一回他之所以说出这话,是因为当日给她过一过所谓“生辰”。
他冷笑:“骗孤的事情,你还好意思再提?”
“妾身知错了……可是陛下,妾身也不知道妾身生辰几何啊。”她幽怨道,“陛下知道的那日子,可不一定就是真的。”
萧言舟垂睫,心说她倒是又抓着机会在自己面前装可怜了。
他默了一会儿,低头凑在她耳畔,像眷侣亲昵的拥抱。
但他在谢蘅芜耳畔,说的却是:
“崔氏莫不是与你说,事成之后,送你逃走吧?”
谢蘅芜面上温和笑意不改,软声道:“陛下果然最疼妾身了。”
这便是肯定了。
萧言舟埋在谢蘅芜颈侧,闷闷冷笑一声,笑得谢蘅芜半边身子直冒寒气儿。
是不是因为他几乎杀了秦王,又处置了豪强与沈家,才让他这母亲坐不住了?
一剂毒药还不够,还要再安排一场刺杀,顺势让他的宠妃背了锅。
上元宫宴……几乎朝中重臣都在宫中。他若是真如崔氏的意死了,把持重兵的崔鹤恰巧回来,局势可真是往崔氏一面倒啊。
若不是留崔鹤还有用,萧言舟真想今夜就把崔家清算了。
可笑便可笑在,他还动不得他们。
手头的这些证据,并不能撼动庞大的崔氏的根基,今夜之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把崔太后重新送回国寺。
不过…宫里少个碍眼的人,倒也好。
省得她天天想着往自己身边塞人。
萧言舟笑够了,又问:“你不会信她吧?”
尽管他的语调阴鸷扭曲,谢蘅芜面色不改,依旧含羞带怯,仿佛他在她耳畔说的是什么动听情话。
“妾身自然都听陛下的,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言舟这才满意了,慢悠悠起身,淡淡唤道:“霍珩。”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从阴影中出现,抱拳沉声:“属下在。”
“安排出宫车马,”萧言舟语调疏懒,抬手揽住谢蘅芜肩头一紧,将人往自己怀中又按了按,“孤要与宸妃,游、灯、会。”
他似是调笑般,将末尾三字说得格外缓慢而清楚,像是刻意说给谁听一般。
霍珩眼眸一闪,心领神会应是,又无声无息消失在阴影中。
“如何,阿蘅这下……该满意了吧?”
萧言舟揉着她肩头,温声问道。
谢蘅芜伏在他怀中,乖巧异常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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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换过衣裳,打扮成寻常贵族公子小姐的模样,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声辚辚,随着马车逐渐行出宫城,周遭的声音也喧嚣起来,盖住了车轮的声音。
马车行到灯市入口附近,便不能再往前走了。
京中上至贵族男女,下至平民百姓,都来了灯市凑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马车根本无从行进。
如此情形,萧言舟不得不带着谢蘅芜一道下车。
京城中有漓水穿过,灯市便办在漓水两岸。各色璀璨灯华将此间映照得宛如白昼,已结冰的漓水面上剔透倒映两岸灯火,恰似银河缓缓流淌。
谢蘅芜本来对这所谓灯市并无多少向往,不过是要走过场,才来了此地。现在亲眼见着,哪怕隔着幕篱的薄纱,她也不免怔忡。
身旁有人行过,人群拥挤,不免碰撞。谢蘅芜被推挤到,脚下踉跄几步,被一只手揽住肩头,带到了身侧。
她侧眸,却见萧言舟目光淡淡,望向不远处的漓水,根本没有看向自己的意思,仿佛此时正揽住她的人不是他一般。
幕篱之下,谢蘅芜弯了弯唇。
随后她轻声:“郎君,灯市很美呢。”
萧言舟听她柔声唤郎君,胸口处泛起酥麻痒意。
他没说话,揽着人便往人潮中挤去。
人群中,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二人,随后又悄悄离开。
消息传回宫中时,崔太后正在后头歇息,而崔左丞被她传了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