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安怔了怔,旋即摇头。
太子殿下便命人传膳。
他一提及,瑜安倒也有?些饿了。
因萧询晨起在府中传过?话,午前会归府,她便一直等着。
想必是因为?开?朝第一日,事务庞杂,才耽误到此?时。
高进领殿下吩咐,今日午膳摆于德阳殿。
东宫的主殿,萧询住处,瑜安甚少踏足。
“坐吧。”
此?间殿宇气势恢弘,布置典雅华贵,还仅仅是前殿罢了。
左右两?间殿宇,一为?书房,另一处不知作何用?途。
正殿为?待客之所,其后方是萧询寝殿。
侍女一道道传了菜式入内。
瑜安想了想,要与萧询谈的话许多,不急在此?一时。
她低头用?饭,夹了小碟中的菜肴,却忆起从前在家的情形。母亲有?时念叨她,这?般挑剔饮食,以后离了家该如何是好。
母亲话虽如此?,从来却都惯着她的,微末处都一一记清。
如今当真离家千里,意外地?竟没受什么委屈。
“怎么?”
瞧人银箸未动,萧询瞥了眼案上的膳食,并无瑜安不喜之物。
他请王叔年节里再送了一位新厨来,二人轮换着烹调,总不叫瑜安觉得腻味。
“没什么。”
萧询笑笑,很愿意惯着眼前人。
待用?过?饭,东宫书房内摆了棋局。
萧询执黑,静等瑜安先开?口。
白子落得果利,瑜安话却犹疑。
昨晚睡下时,她回想起灯会上自己?对萧询之语。
既已被擒,贸然开?口要归家,其实过?于无理。
毕竟自己?实为?阶下囚,性命还握在萧询手?中。
生?死?都仅在他一念之间。
她执子沉思,大抵是因为?对方待她尚可,才叫她敢提如此?念头。甚至可以言,得寸进尺。
说起来,上位者驭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
她好似还未见过?萧询的威慑。
书房中撤了半数炭火,清檀的香气悠悠,棋局渐过?半。
留在东宫中,瑜安自觉对萧询无甚用?处。
她不会插手?徐州事,只是让太子府白白养着罢了。
当然,她不会天真到让萧询平白无故放过?她。
昨夜他既未回绝,于是瑜安反客为?主,再度问及太子殿下允她归去的条件。
萧询不答,却道:“瑜安能为?孤做些什么?”
黑白二子交错,利益往来,瑜安无异议。
只是踟躇良久,她孤身在此?,囿于东宫中,根本无甚筹码。
只能看萧询之意。
悠闲这?几月,她看透了自己?的结局。
温和的面纱终有?一日要撕开?,哪怕眼前之人当下如何厚待于她。不过?意在要她投诚,更?是借此?告诉徐州诸将,北齐厚待降臣,动摇军心。
等到北齐对徐州战事再起,她或为?北齐人质,掣肘双亲;或自裁。
她只会选择后者。
故而,她想在那一日来临前,觅一线生?机。
哪怕希冀微乎其微。
出?乎意料,萧询落下一子:“好生?在东宫度日。”他道,“待朝中事毕,孤自会放你?离去。”
他对上瑜安目光:“可明白?”
白子悬而不定?。
萧询的用?意,只需她安分守己?即可。
……
夜凉如水。
瑜安散了墨发坐于榻边,白日里的谈话远比她想象得顺遂。
这?些日子相处,她相信萧询既已许诺,便不会轻易食言。
只怕她归家之日,便是徐州战事再起之时。
他留了她性命。
那么父兄再应对北齐招降之时,不得不多虑一层。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至于萧询所言朝中事,从前所闻,近日所见,瑜安心底有?了答案。
成、怀二王。
与大梁不同,北齐立国伊始,齐高祖大肆分封诸王,宿卫要塞。
疆域虽定?,随高祖崩逝,可蓄私兵的藩王却成北齐祸患。动乱无休,素为?大梁君臣笑柄。
尤其至顺帝一朝,北齐皇权旁落大半,储位纷争不休。
明帝非嫡非长,以军权强势夺位。帝王宝座名不正则言不顺,前后动荡数年之久。
直到近些年,明帝对外不拘一格起用?靖平王,毫无疑义的军功压住北齐流言纷纷;对内整顿吏治,打压诸王,方才坐稳帝位。
几位藩王或许敬服明帝,但对年少的太子,未必甘愿称臣。
也正是因此?,萧询才迫切要收服徐州,立东宫威望。
成、怀二府世子在齐都为?质,朝廷与藩王间终归会有?一战。
卷入北齐内乱凶险重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她似乎只能如萧询所言,静待其变。
……
“殿下,瑜安公?子已经睡下。”
自成王封地?而来的密报从烛火间烧去,萧询望那火苗跃动,渐吞噬整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