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两国联姻为南北百年来罕有,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连去铺中买个胭脂,都能听到不少消息。
“这几日,玥儿四处在看铺子?”
顾昱淮得空到了韵华院一趟,为便于出行,瑜安这几日皆着男装。
“是。”瑜安点点头,将桌上杂乱的账目收拾一二。
顾昱淮在空座上坐下,身后的账房递上开过锁的木匣。
厚厚一叠房契和地契攒在其中,顾昱淮道:“瞧瞧,有什么想要的,抽走便是。”
靖平王府从他这一代方开始建府,二十余年的积攒,竟有如此家底。
瑜安不可置信,账房熟知内情,道:“有些是先帝赐给王爷的。”
明帝驾崩时,私库中留了三成给靖平王府。
瑜安翻过前头一小半房契,寻到间高银街的铺面。
她近日看的铺子靠高银街街尾,这一间可是在街头。
“小叔叔也不问问我为何?”
瑜安已经货比过几家,封郡主的赏赐再加上宫中的积攒,手头银钱足够盘下几间地段不错的铺子。
“玥儿总有缘由,该说时自然会同我说。”
瑜安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一旦有了主意便是立刻施行。
她笑笑,如今北齐和南陈将要联姻人尽皆知,两国俱是郑重以待。明面上的和亲背后,便是两国相交。南北皆未一统,北齐与南陈数十年内鲜有利益冲突,开城贸易是必然。
虽细节仍在议定之中,但通商互市已有趋势。
靖平王府历来所得赏赐之物丰厚,各处田庄进项供奉亦多,除了维持过王府日常开销,泰半银钱小叔叔都会散去军中,抚恤阵亡将士遗孀,王府中能留下的现银不多。
如今开源的机会摆在眼前,当然要好生把握。
……
瑜安本想寻个由头拜访顺颖郡主,不料对方竟先下了帖子。
思云馆内,二人对坐。顺颖郡主屏退了侍从,烹茶的手艺极为优雅。
她与裕王的婚期尚未敲定,不过两国的意思大抵都是尽快完婚。
因来回舟车劳顿,数月的行程,顺颖郡主此番便不回南陈,直接在北齐备嫁。
说起这番安排时,顺颖郡主眉眼沉静,俯身为瑜安斟茶。
她来时已有所料,孤身离家千里,恐怕此生再难回故土。
瑜安微有动容,同为离家之人,能对顺颖郡主感同身受。
顺颖郡主看得却开:“我在南陈也没什么值得留恋之人,不回去更好。”
她虽是宗室女,但父王不过是皇祖父最不得宠的庶子,体弱多病,王爵在几位兄弟之中是最末一等。生母出生商户,只有侧妃的名位,生下她不久后便过世了。
在一众堂姊堂妹中,她本是身份最不起眼的一位,唯一的倚仗便是这副容颜,自小到大不知令多少姊妹嫉妒。
在她十二岁那年,父王病逝。若非皇后娘娘收养,凭她庶出的身份,只怕及笄后连个郡主的名号都没有。
她当然知晓皇后娘娘为何厚待于她。皇后娘娘膝下三子,未有女儿。在中宫教养的日子,她费心思讨好,也得了皇后娘娘几分怜爱,吃穿用度与公主无异。
纵失双亲,她对外一直自矜身份,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等到要与北齐和亲的消息传出,她都不必猜,便知道必定是落在自己身上。
皇后娘娘召见她时,与她说起北齐国力强盛,北齐帝王与她年岁相当,后宫更是清静。有整个南陈为她作后盾,嫁入北齐是桩极好的姻缘。
她心里想的是,若是天赐良缘,为何不让其他堂姊妹去,单单点她一人。
口中却是乖巧应下:“妤儿深沐皇恩,但凭陛下与皇后娘娘做主。”
陈王后雍容华贵,闻言也是欣慰道:“妤儿最是懂事,不枉本宫与陛下最是心疼你。”
她面上带着得体笑意,未有挣扎,几乎是平静着接受了远嫁的命运。
留在南陈又如何?没有双亲真心实意为她筹谋,姻缘终归低人一等。反而不如去北齐,搏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她谢了恩,自答允和亲,陛下与皇后娘娘待她更为亲厚。
顺颖郡主一袭浅粉流仙裙,衣襟上绣着朵朵梨花,发上由粉玉簪点缀。
她说起些往事,有意在向瑜安示弱。
和亲郡主说来代表一国身份,但终归是女儿身,听人安排罢了。
如今名分尘埃落定,她即将嫁作裕王妃,无需再同这位嘉懿郡主争风。
她同裕王有几面之缘,相交后一如皇室传闻,裕王性子温和,是个可托付之人。嫁入裕王府为正妃,掌后宅事宜,未必不如齐帝后宫的贵妃之位。
顺颖郡主有九分的把握能勾住这位王爷。只要先与嘉懿郡主交好,便能尽快在北齐贵妇圈中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