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看了看盘腿坐着的人,依旧是背着光看不清楚。
当然,除了昨夜上小厨房偷吃的“同好”,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抬起脚朝巷子里走去,离了近了才看到阴影一点点从眼前人身上退去,面前盘腿坐着的人依旧一身天青色道袍,头上挽着木簪,几缕发丝垂在额角。
面前还随意地放着块儿布,布上放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卜卦随缘”
听到脚步声,那道士回过头来。
晏辞脚步微微一顿。
这道士竟是生着一双标准至极的丹凤眼,眼尾斜飞入鬓,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至极,脸部线条清晰干净,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最主要的是那通身泰然自若的气质,即便此时靠在墙角席地而坐,也绝不会有人把他当成落魄的寻常人,通身惹眼得很。
果然是有几分姿色...
那道人看见晏辞,似乎早知道他会来的样子,被他看到刚才那幕也没有丝毫窘迫,坦然笑起来:
“小友是你啊。”
“我每次见到道长,道长好像都身陷囹圄。”
那道士却是不以为意:“在外云游,遇到不同性情的施主也是历练的一部分。”
这性情倒是豁达。
晏辞低头看了看他的摊子,甚至不能算是摊子,只是铺了块不知从哪扯下来的布,除了放在上面那张随意写的纸。
寻常道士放置的签筒,龟壳全都没有,乍一看不仅寒酸,而且也太不敬业些了。
看起来就像是放在这里,假装自己在摆摊的幌子,实际在暗自偷懒一般...
晏辞沉默一下:“...道长这是刚出摊?”
道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指了指男人的方向:“刚出摊,不过第一个施主刚刚已经走了。”
晏辞奇道:“道长为何不与他算卦?”
要知道外面那些拿着幡可是巴不得有人来找他们算卦。
“嗯...”那道士沉吟了一下,正色道,“其实贫道有个怪癖,只愿意给合眼缘的施主卜算。”
他用修长的指弹了一下身前的纸片:
“如果不合眼缘的施主,就算给千金于贫道,贫道也是不会算的。”
晏辞在心里暗自摇头,什么卦会有人愿意花千金求啊...
可是道士语毕,和颜悦色地抬头,打量了一眼晏辞,声音依旧悦耳:
“小友很合贫道眼缘,要不要坐下来让贫道算上一卦,分文不取如何?”
他语毕,又自然地笑道:“可是很多人想求的。”
如果是外面那些走街串巷的道士跟晏辞说这句话,晏辞肯定是要笑出声的。
然而面前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晏辞动作顿了一下,于是撩起下摆在道士面前坐了下来。
这期间道士一直看着他,目光却并不唐突,反而透露着一股重视的意味在里头。
晏辞吸了一口气,问道:
“...所以要怎么做?”
他这布上什么都没有,难不成要看手相?还是看面相?
道士也不遮遮掩掩,坦然道:“能看下小友的手吗?”
晏辞迟疑一下,还是伸出了右手,道士就这样看了一眼,接着了然地点了下头,随即微微一笑,然后从袖中掏出三枚铜板:
“昨日沽酒恰好剩下三文铜钱,小友不如就用这个吧。”
他指尖夹着三枚铜板递过来,晏辞有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了过去。
“所以小友想问点什么?”
晏辞本是不信这个的,但是不知是不是这人身上的气质,于是想了想,选了个折中的:
“...那就运势吧。”
他按照道士的指示,将三枚铜板合在掌心中,默念着所求,然后依次摇了六次。
直到第六次,三枚铜板同时落地,旋转片刻之后,伴随“当啷”一声脆响,平躺在地面上。
掷六次而成卦,六次投掷,正好组成了一个卦象。
道士全程一言未发。
当他看着第六次,全部正面朝上的三枚铜板,沉思片刻,竟然难得的沉默了。
晏辞看他盯着那最后一次落地的铜钱许久没有出声,终于忍不住道:
“道长看出什么来了?”
道士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眼,眸子黑白分明,漂亮非常。
他指着地上的铜钱,也不隐瞒:
“此卦名为‘天地否’,乾上而坤下,天气上升,地气下沉,此意天地之气不交,万物闭塞不通。”
晏辞一头雾水,追问道:“...然后呢?”
道士笑了一下:
“实不相瞒,这并不是吉象。”
“如果小友度过卦象中所示险阻,则万事顺遂。”
接下来就该说度不过会怎么样了,晏辞知道再往下问显得自己很傻,但还是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