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珵吩咐人拿了纸笔,他一点点誊抄,转眼在这太阳落了山,吴姜一家道了别,他和陆绮凝也回到春景堂坐着。
陆绮凝将南珵誊写的密密麻麻写满的澄心堂纸拿在手中,下午在院子时吴姜说的事无巨细,这人誊写的也有模有样,那时她心中头次对孩子一事有了思量。
她是不可能将北冥江山拱手让出去的,她是皇女,她的孩子也会是皇女,是以有个孩子是必要之选,至于何时。
她还没想好。
陆绮凝隔着烛火光粒,珠帘寂静,那在外室书案那里作画的少年郎,长睫半落,细细将这些光粒揉碎在那幅丹青上。
不过有件事陆绮凝颇好奇心重,笑竹就在她跟前站着,她盯着南珵,极小声朝身旁道:“孩子是想要就有的吗?”
笑竹是医女,未来会是她身侧的女医官,她跟前的四位大婢女在她和南珵说开那日,也都知晓她来年回北冥一事,瞒是瞒不住的,都愿跟着她一同前往。
但凡跟医术沾边的,笑竹几乎是全都通晓,女子生产,胎位不正这些她都上手过,没出过岔子,唯有此事她也尚未经历过。
不过,她通晓一理,“女子怀胎不是一蹴而就的,多半是这男子有问题。”
“多半是。”陆绮凝附和道,只女子一人无法有孕,可天下一直有生产妇人啊,那可不就说明多半是男子有问题。
“太子妃您是不是觉着咱姑爷。”笑竹顿了顿,“不大靠谱。”
据笑竹所知,她家姑娘刚嫁给太子时,是不喜欢太子的,没圆房再正常不过,可眼下二人情意渐起,她家姑娘也没上心此事。
“不是。”陆绮凝摇摇头,饮了口带槐蜜的茶水下肚,她从不怀疑南珵真心,也从不想瞬息万变,情爱一事欢愉当下,便是最好,日后何论,日后待定就好。
当下这事不合时宜,她年龄太浅,若带个孩子回北冥,孩子不满一岁,她顾得上朝堂顾不上孩子的,倒不如过一两年再考量孩子一事,如此甚好,加之她对南珵也未深情到那般田地,圆房一事走一步看一步。
“至少不会是现在。”陆绮凝轻吟道。
既如此,笑竹免不得叮嘱一二,“这事多时是会脱离思海的,掌控不住,姑娘当心些。”
外头除夕夜鞭炮噼里啪啦燃放着,好似要将这星辰给拽下来。
在都城时,昭平侯府亭台阁楼不计其数的,都不带出门瞧的,江南这一方小院无阁楼,陆绮凝没打算出门,她也从不守岁。
别院下人除留守的侍卫婢女,别个都上街凑热闹去了。
早早便歇下,不过她翻来覆去的,被这吵闹声扰的睡不着,这春景堂不隔音,她翻了个身将上半身子挪到床外,那床幔被她揽在身后,却不见地铺上的男子踪影。
陆绮凝趴在床头,她沐浴完便上了床,并不知这人哪去。
窗外时不时爆竹声爆响,她这会儿穿着件杏色补服,那朱红色光映在隔着支摘窗在她身上映射,像穿了件喜庆补服似的。
其实原本今儿是陆绮凝生辰,前两日她还私下收到阿爹阿娘的信来着,但今年她没打算过,也没提,再过一个半时辰正旦至,福临门。
她每年生辰礼都不带重复的,阿爹阿娘每次都能变着花样给她过,今年不过,是日后再也没有阿爹阿娘陪她过了,总要提前适应适应,心中才不会过于难过。
南珵在春景堂沐浴完,朝床幔内看了眼,轻脚去了隔壁书房找物什,不过须臾折返回屋时,这姑娘上半身子正趴在床沿,那朱光在她眼中映出赤红。
“你去隔壁了。”书房就在春景堂隔壁,檐廊大步走过来的脚步声,陆绮凝不用瞥头看影子都知晓是谁,她手搭在下巴上,只视线上抬,落在南珵脸上,这人正好站在门后阴影中,灯芯微弱光照,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庞先是微微吃惊,下意识将手中锦盒往身后藏,随后若无其事沿着陆绮凝身侧床沿坐着。
除夕夜是江南最冷的一天,屋内炭火烧的旺盛,陆绮凝衣着两层,她脸颊映出了些别样红,这视角正好南珵看不着,但陆绮凝实打实感觉到凉意。
“生辰礼。”南珵将锦盒递给陆绮凝,这姑娘什么都不缺,他思前想后的,送了这姑娘一个独属于他的物件。
陆绮凝伸手去接,她没提过,但这人在她出生时抱过她,肯定是知晓的,那锦盒没上锁,直接一翻便开了,里头这东西陆绮凝有个差不多的。
是太子玉玺,北冥开朝早,南祈延续北冥一些旧□□玉玺和天子玉玺一摸一样,只上头刻着的名字不同而已。
她有一个皇女玉玺,是她六岁那年确定回北冥继承皇位后,北冥皇帝亲刻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