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娘也一一细说回信。
上午日头越来越重,陆绮凝手中玲珑扇搭在自己额前,到花园里的凉亭小坐,几乎是刚坐下打算赏赏满院子花儿,两道陌生人影也朝她这边走来。
一身着绣着祥龙纹样的龙袍牵着一无处不透着凤仪仪态的端庄典雅女子过来她这边,待这二人一同走进时,陆绮凝才起身,她不愿喊二人外祖父外祖母,是有原因的,但这又是她阿娘生身双亲,倒是让她有些进退两难了。
没等她琢磨一番,如何给二人请安时,这二人一身拉去她一只手握着。
满头珠翠,已不再容颜姣色,却依旧仪态刻在骨子里的妇人便是北冥皇后白薇,在她见到自个外孙女之前,她心中设想过千百场景相见,也想过一定不要在外孙女跟前落泪,此情此景,当她所见女子,就站她跟前,她笑着笑着便落了泪。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一路累了吧。”白薇手上早已不再光滑细腻,她抬手想在跟前女子脸颊抚摸一番,手却停在陆绮凝脸前,颤抖不止,没敢靠近。
陆绮凝摇摇头笑道:“外祖母,我不累。”她不是什么圣人,但多年前之事,并非有对错论,何况她阿娘不愿回北冥,并不是因为当年背井离乡,而是她阿娘长在那里,最爱她阿娘的人也在那里。
虽然这里的人也很爱她阿娘,但终究事情发声生了,无法更改人心中所思年之人。
“我看小予眼下青黑,一路没睡好罢。”陆绮凝视线挪到她外祖母身边男子脸上,这是她外祖父,北冥璜,时过境迁,三十年过去,两位已年过花甲,就连看她都要眯着眼。
“外祖父,我在马车里睡了好些时辰呢。”陆绮凝宽慰道。
寒暄许久,几人才想起坐下聊,白薇一直拉着她手,不松开,她关心道:“饿了吗?”
陆绮凝确实饿了,早膳还没吃呢,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饿了。”
北冥璜跟白薇在偷偷修北冥到江南之路时,已算好她归来的具体时辰,就在今早,特意命人按着她喜好做了一桌早膳。
二人年事已高,打算这两日就让自个外孙女着手政务,这两日一直在前朝忙前忙后,不然二人非要亲去城门迎接一番不成,金銮殿上大臣也没异议,在今早下早朝前便已定下,后日下旨。
陆绮凝坐在‘月梨殿’中,一应陈设不跟昭平侯府一致,却异常相似,都是她阿娘所爱物什,能是玉打磨便是玉打磨而成,实在不成,才令想他法。
“外祖父,外祖母。”她率先道:“阿娘说她从来没怨恨过,她知当年北冥困境,您二老所做没错。”
去年,她跟南珵下江南前夕,她阿娘告诉她这话,便是让她传达。
北冥璜自小跌打摸爬,年少轻狂,惹敌深入,差点将北冥毁于一旦,将自个唯一的女儿送走,最终还是依自家女儿与女婿之力,改了北冥现状,他眼中泛着泪花,垂眸不敢看自个外孙女。
“这事苦了你们了。”
陆绮凝将自个干净的帕子递给北冥璜,“总会有人先行吃苦的,先苦又甜嘛。”
这顿饭吃得愉快,甚至连菜她都无须自个夹,饭后北冥黄与皇后跟她一道落座在贵妃榻上说话。
“小予,有一事,我跟朝臣今早商议,后日封你为皇女,再过几日,我跟你外祖母便启程去南祈都城。”北冥璜看着刚回来的外孙女,欲言又止,他和皇后的私心,是二人年过花甲,不知几年活头,后生便想在自个女儿身边,正好还能赶上中秋团圆夜。
但那样外孙女便孤身一人了。
“我会来陪你过今年中秋节的。”
南珵这话瞬时在陆绮凝脑海里萦绕,这还是她跟南珵分别之际,那人高喊的,她为人子女的,怎会因一己私欲让外祖父与外祖母不满心中所愿呢,也算喜事一桩,这会儿换她抓着北冥璜和白薇的手,“中秋佳夜,团圆夜,是该跟我阿娘相聚了。”
那年中秋夜分离,在三十多年后的中秋才能相聚,骨肉分离之痛,并非常人可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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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金銮殿前台阶上千,阶阶长铺红毯,陆绮凝衣着裁剪,一早她阿娘穿信过来时便有她的尺寸,昨个送到‘月梨宫’,她还试了一番,无一不妥帖之处。
册封皇女,是史无前例的,衣裳规格不好按皇后姑娘家那般,更不好亦皇帝男儿郎那般,但又不好想闺阁女子那般俏丽,是以北冥璜跟白薇在她衣着上下了不少功夫。
主踏龙握凤,女坐高台,掌国运昌盛。
陆绮凝一步一阶,绿裙摆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黄补服袖口绣着凤凰。
千阶可上,百年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