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雾竟然用手抓住他肩膀的弓箭,毫不留情地刺入得更深。
这么骇人的场景,一直躲避江辞睢的青衣都怔住了。
就连帮她挡下弓箭的裴少韫也都怔住了。
裴少韫一直浮现在面容上的笑容,终于散去,满脸阴霾,细看的居然还有几分迷惘。
他不懂。
江絮雾用力刺穿他的肩膀后,便狠狠地推开他,在场的人无一都被惊住,待回过神,江絮雾已经跑回到江辞睢的身边。
“阿兄。”江絮雾目光含泪,满手都是裴少韫身上的血。
江辞睢见到阿妹过来神情缓和,“嗯。”
随后他不顾在场所有人的惊讶,吩咐弓弩手将弓弩递过来,交给了江絮雾。
江絮雾一愣,江辞睢掷地有声地道:“他敢伤害你,阿妹你亲手来解决他。而且你会弓弩,还是我教过你的。”在江辞睢的言语下,江絮雾看向后面,看到被不知何时跑回去的青衣搀扶的裴少韫,霜白的脸上,流露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当真要动手吗?小娘子你敢吗?”他用左手捂着肩膀一处,刺骨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出来,她怎么这般狠心。
为什么?
如今他又见到她的阿兄劝她动手,他不禁发笑,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裴少韫还在挑衅江絮雾。
“你敢吗?”
他在赌,赌她是否对他一丝真情都无。
可游刃有余,喜欢操控权利的裴少韫,唯独不知道他会败在人心上面。
他亲眼见到江絮雾拉开了弓箭,昔日梦中云鬓厮磨,实际街头一见,酒楼,遇险,逃亡……种种经历,再到山庄囚困。
如今好似大梦一场,梦醒了,云散了。
眼前的小娘子不沾泥带水,在拉开弓弩后,完全不有任何犹豫,无声地对他说:“再见了。”
青衣面色凝重,想要带裴少韫远离危险,可裴少韫推开青衣,踉踉跄跄地抬眸看江絮雾。
此时,白衣君子的郎君,浑身狼藉,身子都站不直,另一只手还抓住穿入肩膀的弓箭,月色笼在他的身上,衣袂飘飘,东风吹动了地上的竹叶。
他就这般深深地凝望着江絮雾,唇角的笑意拉长:“小娘子,你大可试试。”他笑得肆意妄为,手背青筋蜿蜒爬起。
或许连他都不知道,眼下的他正像条疯狗一样望着江絮雾,眼里的期盼,流露几分央求,脆弱,又强撑着笃定。
江絮雾静静地观这一幕,手上的弓箭毫不留情射出去。
“我们该结束了。”
这一箭,就当我们从未有过关系,也当她报了上辈子的恨。
江絮雾松开手,弓箭直直地穿入他的心口,没有任何犹豫和手抖。
裴少韫终究禁不住胸口的血腥味,吐出来一口血,身侧的青衣担忧地搀扶起他,可他挥挥手,仰起头看着江絮雾将弓箭还给了江辞睢,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再也不见。”
随后她跟着江辞睢离去。
“大人——你的血——”
裴少韫吐了一口的血,止不住,令青衣面色严肃,连忙吩咐其他人将他送走,但裴少韫不愿意走,一双狭长的眉眼,死死地盯着江絮雾的背影,手掌被他掐得血肉模糊,唇边的血流的更多。
青衣不忍直视,“大人,小娘子她本就不爱你,你不要强求。”
“不——”
裴少韫面容扭曲,笑容肆意,“她就是我的。”梦里是他的,现在也是她的。
他要江絮雾,生生世世都要跟自己纠缠一辈子,不死不休。
竹叶在地面打旋,东风萧瑟,竹子颤颤巍巍,狂风暴雨降临人间,石阶被雨水敲打,一双云履一步步往前走。
“阿兄,下雨了。”江絮雾与江辞睢一同离开这片竹林,仰起头,用沾满裴少韫血迹的手,去感受这雨夜的触感。
江辞睢若有所思地颔首:“下雨了。”
“阿兄,我们回家。”
江絮雾见到掌心都是血迹的手被冲刷干干净净,不自觉地露出释然的笑容。
她这番举动,彻底跟他断绝关系。
也断掉了过往的恩恩怨怨。
她只愿往后,世上再无裴少韫这人,也愿,过去一刀两断。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江絮雾上了车舆时,眼尾划下一道泪珠,目光里尽是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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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絮雾以为往事已经消退,从今起柳暗花明,事事顺利,谁知当晚她就受寒发高烧不止。
婢女们鱼贯而入,端着铜盆和汤药进进出出。
江絮雾耳畔听着这些吵杂的声音,莫名地生出烦闷,但她身子弱不能说话,只能不断咳嗽,任由婢女们摆弄,用湿润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
在晕晕沉沉间,她似乎听到了抱梅的声音,“小娘子又发热了,帕子递过来,还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