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眼眸极亮,亮到李见素还以为他湿了眸光。
半晌得不到回应,李见素朝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乏了,世子今日外出了一整日,想必极累,快些休息吧。”
“阿素……”李深没有将她放开,明明那些话就在喉中,可他顾忌太多,还是无法道出,最终,他只是带着丝乞求的语气,对她道,“再给我一时间,好不好?”
李见素似是猜出了会是这样的结果,继续用那淡漠的语气,弯着唇“嗯”了一声。
她越是如此态度,李深手便握得更紧,却迟迟不再开口。
李见素终是忍不住,蹙了眉头,“世子,我可以睡了吗?”
“阿素。”他有一次念出声,声音比方才更加沙哑,“我若与你说出缘由,你可会告诉旁人?比如……”
他顿了一下,手上力道下意识又在加重,“比如李湛。”
铜盆中炭火被烧得噼啪作响,可李见素却感觉到周身漫出了一股寒意。
“回答我,不管我说出什么缘由,你都不会告诉旁人,尤其是李湛。”李深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极为明显的压迫。
李见素在东宫这六年,从不主动与太子提及政事,但毕竟她就跟在太子身侧,尤其阿翁过世以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是懂得了一些。
李深此刻的语气,还有刻意规避李湛的这番说辞的,让李见素心中陡然一惊,手心也倏地冒出一层细汗,她隐约生出了一个猜想,可这猜想甚为模糊。
“是关于……”李见素咽了口唾沫,“朝堂之事?”
“阿素,你还未向我保证,不会与任何人说。”李深再次提醒道。
他虽然没有肯定李见素的猜想,可这样的回答,几乎已经告诉了李见素方向。
她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似是更加具体,李见素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平缓呼吸,慢慢出声,“不论何事,与我而言已经不重了,世子应莫不是忘了,你我的三年之约?”
李深松开了她的手臂,直接去拉她的手,摸到她掌心中那片汗渍时,心中便清楚了,“你在逃避是么,你怕我说出真相后,你忍不住会告诉他,对么?”
“不说了,世子你喝醉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李见素想将手挣脱,他却拉得更紧。
“我的确饮了不少酒,但我没有醉,我清醒得很。”李深沉声道,“你我少时情谊,当真抵不过你在宫中与他相伴的六年吗?”
“不说了……”李见素合上了双眼,语气也带了请求。
李深却还是不说,他俯身过来,唇瓣几乎碰到她的耳道,用那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道:“烟罗的婢女去敲登闻鼓一事,是我出手做的局。”
李见素猛地一怔了,耳旁的声音还在继续。
“郑盘……也是我亲自动的手。”
李深说完,将她缓缓拉开,望着她那张逐渐苍白的脸,轻道,“对不起阿素,那晚雷雨,我未能赶回来陪你。”
李见素唇瓣微颤,怔愣了许久,才讶然开口:“不……我记得,你那晚不是……不是应该与……”
李见素没有说出那个名字,李深却是帮她道出,“如意吗?”
“阿素,你可知自我回京以来,身后便有许多双眼睛盯着,那晚我知道有人在盯,却不知那人正是你。”说着,他再度俯身凑近她耳畔,“我与如意清清白白,她是我的暗卫之一,我未来长安之前,就将她安插在了崔姨母身侧……”
李见素听到此处,并未因为李深与如意没有肌肤之亲而感到庆幸,反而不寒而栗,手指更加颤抖。
她从未想到过,李深竟然早在到长安前,就设了这样的局,李见素暂时还不知李深到底为何如此,可光是这一点,便让她不敢再往下听。
许是感觉到了李见素生出了恐惧,李深索性将她整个拳头都包在掌中,“男女之事上,我从未对不住你,今日胡姬酒楼的宴请,我未曾让一人近身,只是她们人多,难免染了脂粉味……”
李深说着,再次垂眸看向李见素,“阿素,我今日与你说得这些,你可会与旁人道?”
“我不会。”沉默许久的李见素,终是有了回应,她心口起伏明显,整个人似还未彻底从李深的话中脱离,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住了不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你方才所言,我一字都不会同旁人讲,包括太子……”
说着,她目光落在了李深的手背上,“所以,你的手……”
“右手虽伤,可我不是还有左手么?”李深说着,左手微抬,袖中迅速落出一柄短剑,一道锐利的银光从黑暗中一闪而过。
李见素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朝后躲,李深又是翻过手臂,眨眼间那短剑便没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