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低声在程遂安身后说着,此番她身着黑衣混入其中,借着昏昏暗夜隐去了她的面容。
“睿王殿下……”方尧连连躬拜。
只见睿王扬了扬袖,威声回于城墙,“此次这差事是本王吩咐他们的,时间也比较紧迫,等不及通行书了。看在本王的面上,将他们放出城。”
“这……殿下您也知晓,京城戒严是因为疫病一事。万一他出去带了疫病至其他地方成了源头,属下可是要连带罪的。”程遂安哂笑着对着睿王。
“出了事自然是算在本王头上。怎么,如今本王想特遣一人出京城,还要经过府尹和禁军的同意了吗?”睿王沉声说着。
“方大人,我们这些老百姓都还在京城,您这时候离京是为的什么?”
暗处质问的声音乍起,漆黑之中不知从何处现出一位男子,其身后跟着好些百姓。而他大步流星地扑向了鸠县知县,却又被马夫拦住。
“你、你们……”方尧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哆嗦着未敢出声。
男子挣开马夫的手,抬袖指向知县,浑身发抖着嘶吼,“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我女儿就是被这狗官糟蹋了……然后活活被他勒死啊。之后他却在乡亲面前说我被怨鬼附身,胡言乱语……”
马夫拿鞭欲抽之,却是见城门处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顿时色厉内荏地斥道:“大胆刁民!王爷面前也敢放肆!来人,把他们轰出去!”
程遂安一把夺过了马夫手里的马鞭,抬手示意禁军不动,“等等。”
话毕,程遂安瞥着那明显心虚的方尧,“方大人,若不是做了亏心事,您现在怕什么?”
接而那怒吼着的男子眼底的泪灼红了目,他恨然看着有些仓皇无措的鸠县知县方尧,“今天哪怕是把我就地处决了,我也要这狗官的命!为我的女儿报仇!”
“还有我的妹妹!也是在去知县处失踪了,我报案之时却被说是怨鬼报复所致!”
“鸠县都是这狗官害的!满城得病者堆积的白骨都要无处埋了……我们要讨个公道,何错之有?!”
怨声载道间,方尧煞白着面,不自觉地往后退着,却是撞上了脸色铁青的睿王。
江扶风从暗处走出,抬眼望着睿王的神情,“睿王殿下,别来无恙?”
“江扶风?”
城墙下幽微的灯火照尽睿王阴沉的侧脸,而他再度环顾着这骑虎难下的局面,蓦地明了设局之人,旋即他阴晴难定的脸上隐含着怒火。
“呵,我从前居然听说,你和柳臣这对夫妻不会唱戏。此番你们这出戏,可真是唱得太好了。”睿王寒声咬着字音。
接而江扶风从怀里拿出一文书,“这是礼部尚书的亲戚、鸠县知县方尧去年年底呈交上来的考核。怎么其里内容和我在鸠县百姓处听得不太一样呢?这京中疫病,究竟是晋王有心制造,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传过来的?睿王殿下,您不给一个说法吗?”
睿王望着江扶风的目光愈发冰冷,但始终未言。
江扶风摸索着手里的文书,心中暗叹,若是这知县及时上报朝廷,此次京城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疫情。他偏偏为了吏部年底考核保住他那官儿选择了瞒报,以致于后面无法控制鸠县百姓出逃,来到了京城。
眼见着禁军勉力维持之下让情绪沸腾的鸠县百姓们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匆匆赶来的,还有着茫然不知的府尹。
“陛下虽然是病了,但终归是会病好清醒过来的。”江扶风离去前,面色淡然地对着睿王道。
至晌午时分,鸠县一事已是传遍整个京城,轰动朝野。鸠县知县方尧被押入大牢,经受不住半点刑罚的他一股脑地将所有事招了出来。
果不其然,还未至夜,江扶风便听闻晋王府解封的消息。而她于扶摇书斋中亦等到了两日未见的柳臣。
柳臣眼底浮着乌青之色,却仍稍弯着眼,柔声问着江扶风,“夫人可有按时用药?”
“我又不是柳三岁。”江扶风打趣着回了他的话,又续道:“柳郎弄的这出戏,可把睿王气得够呛。”
柳臣笑而不语,旋即步近坐于江扶风身侧,挽着她披散的青丝,“我收到那封被夫人认出是秦路所写的信时,便猜到这其中有着蹊跷。若是夫人真的……”
他顿了顿,“夫人也会亲自留予我只言片语。”
即便他有一瞬险些信了晋王府管家之言。
他不敢用江扶风的生死去赌,他要确保的是江扶风百分百地活着,而非命悬一线。唯有恰到好处地踩入对方所设的陷阱里,他才能有着机会循其向去探出藏在阴谋里的二三真貌。
“我福大命大,断不会有事。”江扶风抬手捏着柳臣穿绕于她发间的指尖,轻声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