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葭月廿七,谢定章忽然发起猛攻,谢先智为数不多的蕃兵更在此次突然袭击中损失一大半。
谢先智此时此刻是焦头烂额,如坐针毡,但是方延却始终沉稳镇定,却一言不发,似乎在暗中等待着什么一般。
而这时城外忽然传来一道快报,乃淮南南央军都尉蒋济材带着一支精兵,已到达城外,准备入城相助。
此消息于谢先智,是如落水之人的救命稻草,但于谢定章,却是晴天霹雳。
南央军早年在汶州以少于一万的兵力,大败当年以彪悍著称的淋北五万匪军的事迹,是传遍了中原四境,更加让蒋济材带领的这只南央军得鬼府神军以称号。
如今传入城中消息虽说蒋济材所带兵力并不多,但是加上方延手下的府兵,谢定章是不得不紧张起来。
而徐正杭此时却忽然沉声提议,撤兵而反困,围炉生火,再火中取栗。
便当日在蒋济材带领其一支分队入湟川城时,谢定章徐正杭却是带着湟川蕃兵从侧门而出。
只是他们出城之后,后退半里之地,安营扎寨,再与周围城主联手,是将湟川城围绕。
湟川一夜成了南境一座孤城。
谢定章出城前还做了一件事,他让徐正杭务必要在离开前杀掉程平。
谢定章冷声说:“江中谋士,就是留着他一口气,也会是我们致命的祸根。”
腊月二十,传入京中,湟川首战战败,现如陆上孤岛。
谢定章仍是围在湟川之外,屡次想要攻城,却始终不得攻破,但若他不动,城内谢先智更是纹丝不动,双方持久拉锯,谢定章越发不耐烦。
正月初五,传入京中,燕西首败柔化。
淮南王谢宁,与高炜率鸿武营,退至梳茶关内,而柔化大军仍是围守关外,寸步不退。
梳茶关内外仍为胶着状态。
京中得此些消息,众人是惶惶不安,但高坐御座上的谢文昕却始终沉着冷静。
若到自己想不通时,便悄悄到谢宁府上的书房中,独自一人,一坐便是一日,再回宫中,是觉头脑清醒。
至嘉荣二十二年三月,已越过一冬,南境湟川仍处内外胶着之态。
王桓在去年蒋济材带着自己一支军队往湟川时,便带着其余两支人马,绕过湟川,悄悄登上伽灵山。
伽灵山位于湟川与淮江之中,伽灵山横跨南境江中之地,连绵数十里。
而此时的他和玉嫣琳琅,还有那两支南央军,正在伽灵山中一隐秘处。
他们在此地是已过三月,取树上果实,猎山中野禽,摄溪流泉水,借柴木生火。
过去一冬天,山上严寒,是幸得有玉嫣琳琅的照顾,王桓才勉强过冬。
玉嫣的小腹也愈发明显隆起,王桓是多次为其担忧,但玉嫣却是始终安然之态,比起几月前多有强烈不适反应,玉嫣近来却是更加的适应。
中间是有收到过一次谢宁来信,信上只道一切如计划顺利,一切安好,不尽思念。
从前分离,每逢收到谢宁寄信,王桓是从无一次回复。
是因心中千言万语,却无从下笔,从来文采非凡之人,执笔却墨不成书。
但是这次,王桓却是花了整整一晚上,写满整整五页纸,才让人送去。
是连玉嫣也忍不住问道,从前从来一字不回的人,如今是怎么转性了。
王桓却只笑笑,上前轻轻摸了摸玉嫣的肚子,轻声说道:“该写的,还是得写。”
玉嫣又紧张问:“你没把我的事儿也写上吧?”
“自然没有,”王却嘲讽地觑了她一眼,才又故作幽怨道,“但如果我是镜堂,我是真想将你打一顿。”
再到五月,湟川来信。
信上道城中物资已渐不足,但人心尚且团结坚定,若按此下去,最迟,是可坚持到秋收之季。
当日王桓在沏州与蒋济材所说,是若当中形势有任何变故,只追四字,里应外合。
出兵作战,输赢,皆在军心。
军心,乃全军上下众人之心,更是军之心脏之处。
是要磨灭敌军军心,更要稳住己方军心。
王桓当日站在伽灵山山巅,临崖而立,向南眺望所见,乃南境大地,云雾之间,不能见清其脚下,却油油绿意,尽入眼帘。
他从晨间站到正午,再从正午站到日落,站累了便坐下,坐久了又站起。
尽管眼前从头到尾皆是一片模糊,但他却像是看遍了沧海桑田,瞬息万变。
他眼中甚至还能看到,有一玄衣将军,匹马黄沙,正迫不及待地往湟川方向而去。
只是揉了揉眼后,眼下的却只有无边烽火硝烟,甚至能听到哭声连连。
直到夕阳西下,玉嫣拿着一件披风走到他身边,轻轻在他身后披上,又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