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二人都觉得意外的, 是在当年陈圳事变之后,王桓才子名声竟是忽然大躁, 更加是在谢宁下旨要将二人召回时,江中不少学子竟是慕名往怡都赶来, 只为能够得王桓一言指教。
以至于就在王桓回京之后几日,谢宁府门外是络绎不绝, 从一众莘莘学子, 到初入仕途的草官,皆踊跃在门前, 渴望能够见其一面。
外面是人来人往, 而屋中王桓却日日安享清茶一盏, 撵棋下局,或者墨香盈袖,甚至小刀木上。
直到青樽一日实在无奈, 前来告诉王桓外面学生实在不愿离去。
王桓只是歪头笑笑, 将黑子放在棋盘上, 笑眯眯地和谢宁说完“我又赢了”后, 才对青樽说:“你去跟他们说, 等万日长不如读万卷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在不需要浪费时日在我这么一个无才无德, 无功无名之人身上。”
王桓说着,已经将棋盘上的棋子清走, 而青樽此时是面带难色地看着他, 是差点便说出, 先生要不您自己出去与他们说吧。
见王桓若无其事地又放了一白子在棋盘上,谢宁才奈他不何地瞥了他一眼,对青樽说:“你去跟那些学生说,你家先生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还望他们能够体谅。如果还不走...”
谢宁说到这里,停了停,青樽本已半转身,听到谢宁停顿,他也跟着停了下来,连王桓这时也好奇地瞄着他。
谢宁才眨了眨眼,边捻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边淡然继续说道:“如果还不走,你就说这里是本王的地方,里面住的是本王的人,谁要是敢骚扰到他,那就是与本王过不去,后果自负。”
青樽顿了顿,背后冷汗直冒,王桓却大有赞同之意地点点头,补充道:“嗯,殿下生气了,后果确实会很严重。”
之后便再无学生在门口等候,除去温剑几人不日登门拜访外,府上一直安静。
直到今晚,晚膳过后,王桓才问殷成凤,这些年,她过得如何。
殷成凤知道王桓话中意思,便说:“其实当年陈圳事变之后,陛下虽然没有明言对淮南王府对沅陵侯府如何如何,但是,暗地里还是对我们府上多有担待的,甚至逢年过节,都有让宫里的人来给我们送礼,也暗中让人去将王府,还有阿宁的宅子保护好,免得旁人给破坏了...”
之后王桓回到屋中,见谢宁正在灯火下,仔细翻看着让何联送来这几年间的朝廷公文,神色烦躁,时不时还将册录愤怒地丢在地上。
王桓走到他身边坐下,谢宁便说道:“你来看看,这些年朝廷上的人都在做什么?还不如以前陈圳在的时候那样有条不紊,孟远庄简临风两人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拿着鸡毛当令箭,就算有何联他们在拼命支撑着,到头来还是越搅越乱,一盘散沙!”
“你瞧瞧你,气得纹都出来了,”王桓笑着将谢宁手中的书简拿开,又说道,“朝廷上的麻烦,是长命功夫长命做,但是你明天要做的事,才是当务之急,你准备好了吗?”
谢宁冷冷地盯着那盏摇摇曳曳的小烛灯,缓缓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火苗上来回切过。
他慢慢说道:“我们既然能回来,要做的事情,就只能做到。”
六月三十,风轻云淡,初夏和煦。
早朝上依然两边文武官员分列站好,身着龙袍的谢文昕仍旧是高高坐在皇位上,却一直垂头盯着案上,自众人入殿,半柱香时间已过,但堂上却是一直鸦雀无声。
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一声高喊:“淮南王到!”
谢文昕才缓缓抬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两边文武众臣更加是你我紧张相望,紧接着又转身看向殿中。
三年前明英殿上留下地鲜血,似乎在地板上还没来得及凝固。
当年谢宁手提红帱走进时,红帱上还滴着血,谢宁身上的单薄玄衣也被摧残破裂。
而今日谢宁再走进明英殿,身上是红棕朝服,头上是束发高冠,一身正义凛然,不怒自威。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殿中,芴板面前,沉声而道:“臣,谢宁,参见陛下。”
谢文昕与他再客套一番后,他才向一旁退开,他就站在御座脚下,众人之前,自然不能看到身后百官脸上各种各样的神色。
可是不难想象,几家欢喜,便有几家愁。
之后早朝上便是又陷入了过去几月以来对南境以及柔化二地的动/乱造反该如何处理一事上不停不休的争论,只是今日的争论之中,是许多往日都领百家之词的人,却是沉默在旁。
只有李凤勤是如往常一般,直言不讳,然后又是孟远庄对其的针锋相对,再之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言论。
谢宁的目光始终定定地留在面前地上,谢文昕是一直将目光留在他身上,同样从头到尾都在沉默留意注视着谢宁的,还有站在另一边位列的简临风,还有何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