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桓谢宁相视一眼,谢宁便追问道,“不知老夫人所说恩公,又是何人?”
“我们的恩公,便是从前淋北王身边的谋士,莫先生啊...”老妇人慈声又道,“若非恩公,我的小儿,我的弟弟,又怎能平安归来,如今的淋北,又怎得这般安宁?”
王桓一听到“莫先生”三字,顿时整个人定在原地,幸好谢宁连忙伸手从他腰后扶住,不然王桓差点便趔趄往后摔下。
老妇人见二人没有再发问,便微微颔首就要往山下走去。
王桓却忽然上前,走到老妇人身边,又紧张问道:“晚辈胆敢再问老妇人...清...莫先生...传言中...传言中莫先生不是已经命丧火海了吗...”
老妇人却意味深长地笑笑,说道:“就算人死了,还有魂魄啊...”
见王桓谢宁二人脸色越发茫然,老妇人便又道:“先生虽已命丧火海,但是黄泉路上,是连小鬼都曾经恩从先生。先生说想再看看这人世间,所有小鬼都跑到槐安殿前向阎罗王求情。是有人曾经说啊,不久之前一个夜里,是看见先生坐在那山洞边上,看着咱们呢...”
老妇人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山下蹒跚而去。
王桓凝足垂头沉思许久,视线当中是足上双靴模糊,靴边黄叶不清,一阵山风吹来,将林间独特的幽香带到身边。
王桓一瞬间出神,再抬头,面前是万籁俱寂,空无一人,只有树林阴翳间的枝叶在摇摇曳曳。
定神再望,是从葱翠树间缓缓走出一白衣青年。
青年面容清秀出尘不染,纵有天上仙徒一般逸然风采,少年一手执剑,一手负于身后,步履轻盈走到王桓面前,笑意温和道:“小桓。”
王桓忍不住颤声唤道:“清辞兄长...”
“小桓,”李清辞从来儒雅谦和,他笑笑,说道,“前路陌生,可贵随心。天下广大,一人难行。纷争缭绕,独秀不持。人言刺耳,问心无愧。”
李清辞说完,转身便往来时道路而行,王桓立刻就要跟上其背后,却忽然脚边被什么绊了一下,正要往前摔去时,却有一人将他稳稳抱住。
“子徽,”谢宁紧张担心的声音将王桓从神游中带出,“子徽...看我...”
王桓再看,却宛如一眼四季,方才眼中的青葱是换回了遍地金黄,面前也再难寻得白衣身影,身着玄衣的谢宁就在自己面前,能从谢宁皓明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倒影之中,是一位身穿素白外衣的自己。
连王桓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是再也没有穿过从前那套所到之处皆目光所在的红衣。
大概,是从得知谢宁父亲去世时起。
大概,是从得知李老先生离世时起。
大概,是从得知清辞兄长逝世时起。
门楣安平,朝廷安明,天下安宁。
这一条路上,多少人身先士卒,多少人言笑九泉,多少人不问生死。
所求,是一句问心无愧。
非乱世无情,是无情,而乱世。
王桓再看谢宁,微微笑笑,轻轻拂走他头上挂着的落叶,又道:“刚刚...我看到清辞兄长...”
谢宁蹙眉,王桓便伸出二指温柔点在他眉间,说道:“兄长与我说,天下广大,一人难行。我便想,兄长怕不是应了你的诉求,来告诉我,要珍惜枕边人。”
山中人来人往,渐至夕阳西下,便是人迹罕至,深秋时节,山中风肃,斜阳从枝叶间洒下,斑驳光影。
二人垂头漫行,是不知山洞处,有一白衣人影,始终看着他们,步步前行。
很快二人再从山中离开时,再经过山洞脚下,王桓忽然停下脚步,谢宁知其心中念想,便让他在原地等候,一人飞快攀岩走壁到达洞中。
洞中竟比肉眼之见要更加宽阔,连呼吸都能传来回声。
此时太阳已下,只能借着绵薄微光在当中行走,所见之处,皆是青苔覆盖,藤蔓蜿蜒,更将洞中映射得昏沉发暗。
洞中时不时传来水滴落地的“滴答”声,却越发空洞诡异,地上碎石崎岖不平,小坑小洼遍布,谢宁也只能扶着墙步步前行。
他一手持刀,一手撑开五指按在墙上,一步一步地往洞中深处探去,直到行至半路,本已无光,却忽然觉得指尖一阵凹凸不平,他立刻停下脚步。
回头面壁,艰难之后,才见墙上用从来未见的字体刻着两行小字。
芸芸众生,非与子不入陵。
谢宁再回到王桓身边,将此告知,王桓低头不停喃喃:“芸芸...子陵...”
却是忽然间,王桓猛地抬头,惊喜地看着谢宁。
谢宁不明所以,此时王桓却摇头轻笑,又对谢宁说道:“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从遥山回时,曾告诉过你,传说之中前朝有一落魄皇子,在民间结识一玄衣道士,二人结伴周游四海,后平定天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