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你是江允谢氏之后,而我身上流的,何曾不也是江中之血,”李清茹眸上一闪而过的阴暗,却马上莞尔,沉声说道,“只是蓁蓁,不管你对这位世子殿下是怎样感情都好,尽管他对你的感情,我能看出不假,但是他始终是柔化的世子,柔化苍狼,是不会一辈子在京城的。”
见谢蓁蓁脸色蓦地转凉,李清茹也知她心中并非未曾想过此些,甚至是早已为之顾虑焦灼,她便又摸了摸谢蓁蓁的头,说道:“但仍是还有一句,并非乱世无情,是无情,才是乱世。”
李清茹与谢蓁蓁说出这些话时,声音是压至最低,此时正在书房中挑灯夜读的梁显扬自然是不能听取分毫,但他眉间却是不见得能舒展。
他手上按着的书卷之中,正夹着一张信纸,信纸上所示非中土字迹。
他神色清冷地看完纸上内容后,用二指将信纸夹起,送到台上烛灯火苗上。
直到火苗将近至他指间,他才面无表情地将手移开,又从怀中取出一小铜盉。
铜盉打开,里面安然放着一串狼牙串链。
作者有话说:
清茹长姐也终于登场了。
(周日周日,会有好事
(我加油,你也加油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京中鬼见鬼,汶州乐其乐◎
嘉荣二十年, 正月初七,怡都,天晴, 小雪。
婆萝山东南边半山处,拨开丛生树林, 是有一块空地。
空地上残垣败瓦,槁木死灰, 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一山中园林,却不知何时被人把火焚烧。
四周乔木早已只剩光秃树干, 干枯的枝桠仍能看出被火烧痕迹。
残砖碎瓦遍地, 院中寸草不生,中间却有一用土灰堆起的矮堆, 矮堆上有一干净肃穆, 不沾丝毫焚烧痕迹的石碑, 石碑上面却只用刀刻有“齐天”二字。
祁缘一身缟素,正双膝跪在矮堆前。
他从平日随身所带的药箱中取出三五瓷碗,又拎出一小酒壶, 却将所有东西陈列在土堆前后, 又停下了手上动作, 双手垂在膝上, 目光留在石碑中“齐天”二字上。
天上雪花如絮如沐, 洋洋洒洒地落在他头上,落在土堆上。
四周一片安宁寂静, 连寒鸦刮枝而过的“呱呱”声都显得突兀惊悚。
许久后,不知从何时起, 一直将艳阳遮盖的浓云才缓缓随风而去, 露出的阳光照落在祁缘身后。
祁缘这时才长叹一声, 一手拿起酒壶,另一手捏着其袖摆,在每一碗中倒满清酒。
再将酒壶放下时,祁缘才忽然嘲讽地笑了两声,说道:“皇兄,皇嫂,你们说这是不是讽刺...”
他边说着,边将酒往泥土上倾倒而下,又是一声苦笑,才说:“到最后竟然是他们自己狗咬狗,一个接着一个,自己把自己害死了...”
“可是皇兄...”祁缘将最后一碗酒倒完后,手却始终停留在碗侧,拇指不停在碗口来回划过。
他攒了攒眉心,才又迷茫地说:“我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起码会得到解脱的...可是...可是我才明白,原来他们这些叛臣都死了的时候…”
“我们典朝...我们典朝,才是真真正正地,不复存在了...”
语落许久,祁缘又对着矮堆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双手撑在地面站起,又从药箱中取出一叠素纸,忽然挥手。
细碎白纸顿时漫天飘扬,夹杂在雪花之中,山中一片凄凉。
之后京中再无人见过祁缘,是有许多人到柒月斋寻他,却得到管家抱歉,说祁大夫有事远行,不知何时才会归来。
那日谢宁单刀匹马冲进皇宫,将陈圳从城楼上逼着跳落后,朱太后一人在城楼上跪了许久。
直到谢文昕拖着疲乏步子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半晌,却忽然伸手向前,如待自己亲长辈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朱太后扶起。
朱太后为保自己最后一丝尊严,本是冷漠地与其对视。
直到谢文昕出其意料将她扶起时,她脸上竟是闪过一丝惶恐不安。
因为在地上跪了早已半日,朱太后起来时本不能站稳,她却固执地从谢文昕的手上挣开,只是她往后退开时,却又差点趔趄摔下。
谢文昕本想再次上前将她扶住,她却双手抬起面前,示意谢文昕不要再靠近她半步,又是摇摇晃晃地往后走开。
谢文昕见其如此,也没有再坚持。
他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朕会始终惦念你为朕母后,祥禧宫,你若是想继续住着,朕也不会赶你离开,但是爽秋,是已经不在了,你若需要,朕还可以给你留一服侍之人...”
“谢文昕...”朱太后终于站稳后,却忽然冷笑一声打断道,“你们姓谢的,不会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