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229)

谢宁问话后,王桓并没有立刻回答, 笑了笑,换了个姿势坐好, 才不紧不慢说道:“见微而知局势有变, 因变而心生忧虑,此乃人之常情, 但若要析其变之修短, 则要观之以著。”

此时谢宁正襟危坐, 认真看着王桓等他继续往下说。

“正如你所说,过去朝廷权势皆笼罩于许卓为集团之下,其集团内, 新贵占朝廷决策机构大半, 但如此些人为了保住自身利益, 从来是鼠目寸光。官商勾结不勤国政, 当年许多名家老臣为求明哲保身, 保住自家门上百年清誉而选择从中抽离。先帝末年,国家已有溃败之兆, 近几年衰败之态更是越发明显。如今虽说根源已除,其余党亦有收敛之状, 但他们的势力仍在, 若要重整朝廷权势分割, 首先便要有旗鼓相当的势力来与之抗衡,而这势力,便只能是当初因所谓趋吉避凶而隐没旁落的名士名族。”

王桓声音不大,虽所言之意沉重,但其语气温和,让谢宁听进心里明其深重,却不至引起焦虑,谢宁若有所思后才缓缓接道:“所以且不论背后是否真的有人操纵此事,纵观朝局,如此变化,对于国家此刻状况来说,也不失为良举。”

“正是此理,”王桓目光始终宠溺地停在谢宁脸上,一路见谢宁始终凝视桌面而认真沉思,心中不禁欣慰,此时他便更加是赞赏地点点头,又接着平和说道,“虽说治国最理想之态,本应是上下同心,但纵观史籍记载,以往数百年间,能有此局面的是少之又少。明君为抑邪扬明,往往会让朝中党派之间相互制衡。再有朝廷现在是正处转折点上,若能出现让二者相互制衡的局面,其实并非坏事。名士重新执掌权力,对于新贵一派来说,就等于分了他们一杯羹。为了保住自己之前一路艰苦所得不付之东流,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求得帝心,以保住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而另一方面,名士作风保守,而新贵引导创新,若只取其一,反而是不利国家发展,若要让朝廷不陷停滞不前的状态,最佳者,还是从两者之间择中平衡,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能惠益朝廷。”

谢宁此时正一手掌心朝下放在桌上,认真听着王桓说话时,不知不觉中三指正一下一下点在桌面,须臾之后,他皱眉又道:“而且在正值民心涣散之际,更需要真正以民为本,忠孝仁义的君子来提出仁政,以之解决民生问题,如此一来,将此等老儒重新引进朝堂之上,也是良策。”

谢宁说道后面越发的自信,情不自禁抬头看向王桓,王桓此时也笑着点点头,赞赏道:“正是这么个道理,果然是一点就通。”

谢宁闻得赞扬心中自是激动,而这时王桓却忽然边说又边伸手握住谢宁落在桌面的手上,笑着又道:“只是知行啊,你这点小动作,究竟是从何学来,我怎么看着,总觉得那么熟悉...”

王桓话没说完,谢宁脸上刚洋溢起的沾沾自喜瞬间转为惶然微羞,立刻将手抽走,还不忘狠狠瞪了王桓一眼。

王桓也不予理会,又觑了谢宁一眼,便轻笑着摇摇头,微微侧身探到桌边,拿起其中一酒埕摇了摇又往下倒,结果却只流出最后一滴,他也不为意,又拿起旁边的酒埕做同样动作,结果接二连三皆是如此。

王桓本是见谢宁心中愉悦,又是在权谋策略的心思上大有进益,自己也难免欣慰,本想趁此机会再贪上两杯为之助兴,却没想他这一动作从谢宁余光中流进,谢宁脑海中顿然生出一个念头。

此时因为酒埕皆空,王桓脸上才出无奈痛苦之色,正欲按着桌面站起往外走,叫青樽再拿两埕过来,谁知脚还没站直,手上却被人一把抓住然后往下一拽。

王桓始料未及差点便摔在地上,谢宁早料会是如此便已半站起身,就在王桓身子往下一倾时探身越过桌面将王桓扶住,紧接着便拉着他坐下,脸上却一直紧绷严肃。

王桓本以为谢宁如此只不过怨他又寻酒喝,心中是早已安排好措辞来为自己辩解。

只是他坐下轻然笑着看向谢宁正想开口时,才发现谢宁脸上神色有异,本是心虚,便不由地顿了顿,脸上戏谑更是随即收起,正想开口发问,谢宁却先紧盯着他双眼问道:“今晚你与那位莫先生,都聊了什么?”

王桓闻言顿时又是心中微震,二人四目相对你我凝望,谢宁目光犀利,可王桓却从他眸上,是不难看出埋藏其中的顾虑及害怕。

有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谢宁的顾虑和害怕,都源于王桓之前对他的全然相瞒,谢宁顾虑的,是王桓会有所隐瞒,但与此同时他害怕的,也是王桓对他竭尽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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