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124)

其中一人说:“你说老爷跟公子怎么会把小姐许配给那谢辽呢?传言中他不是那如今造反声势最大的江允王的亲兄弟吗?”

那天夜里,年轻气盛的简氏在父兄的书房里大哭大闹,苦苦质问为何明明身为典臣,却要将自己配婚于一个谋逆之人。那时候简氏哭的泪眼婆娑,可是她至今却仍然能记得那天夜里她父亲兄长脸上写着的无奈和悲怜。

简氏的父亲在她嫁入谢家没多久后便去世了。

心中虽甚为苦闷,但是在自己守孝的这三年期间,见着谢辽一表人材意气风发,对自己更加是一如既往的相敬如宾照顾周到。

那时还披麻戴孝的简氏跪在自己父亲的灵位前,回头遥看着谢辽英姿卓著的背影,她曾多次想过,倘若他不是谢氏之人,自己怕是也会对他一见钟心。

后来有了谢蓁蓁,再后来又有了谢宁,简氏从简家深院到谢家深院的这些年里,她一个人凭阑看遍了这朝廷的翻云覆雨,甚至改朝换代,屋外是腥风血雨,而她却自始自终独立在一片安详之中。

这些年里简中正似乎也觉得于心有愧,每次兄妹二人相见,也再没了年少时的亲近和自然。

但时间终究如清镜,照着这小小京师的风起云涌,简氏终于在典怀王退位让贤当日明白了当年父兄的一片苦心。

乱世中根本没有明哲保身,保身不在所谓坚忠义之哲,而在择良木而栖。

那夜她一个人在她父母亲的牌位前彻夜长哭,那时谢宁不过婴孩,被婢女抱着侯在门外,听见母亲痛哭也跟着啼哭起来。尚且年少的谢蓁蓁却一直扒在门框边上,两只小手死死地扣在门上,看着她母亲的背影一直在抽噎。

天下平定之后的没几年,简中正的夫人也因病离世,只留下年幼的稚子简临风。

出殡当日,简中正一人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宜,明明是心痛得不能自已,却始终挂着一张温和慈顺的笑脸招呼着来者宾客。

简氏还没走进灵堂,站在花园树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见着自己曾经风华正茂的兄长却华发早生,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酸楚。

而就在她见影犹怜时,旁边的一个角落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素衣,赤着脚,忽然跑得太急没看到地上的一块石头,猛地就被绊倒摔在地上。

那时候的简临风不过四五岁,摔下的时候两个手掌都擦破了皮,殷红的鲜血从掌心顺着小臂落下,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眨了眨眼,然后左右拍了拍手想打掉上面的泥沙,谁知这时候才发现知道疼痛,两眼开始发红,却仍然是没有一声啼哭。

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简氏见着这一幕心里宛如针扎般生疼。也就是从那天起,她便时常将简临风带在自己身边,给谢宁做衣裳会给他也做一份,给谢蓁蓁做好吃的,也会给他做一份。

再之后兄妹二人相见,也终究是只留下了一笑泯恩仇。

尽管典朝的覆灭已过十余载,可是对于简氏来说,简中正的死,才是一个朝代真真正正的消逝。

她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这三天里谢蓁蓁和谢宁衣带不宽地伺候在旁,杜月潜也每日两趟地来诊脉施针。

面对着姐弟二人一热一冷截然不同的态度却是同样的担忧和着急,杜月潜始终只带着一副平淡自若的神情,宛如棉花挡硬刀,每次都只回上同样的一句“夫人并无大碍,不出三日,必将醒来”。

果然三日之后的清晨,简氏醒来的时候谢宁正伏在简氏床边上迷迷糊糊地憩着。

也不知道睡梦当中简中正与她促膝长谈时说了什么,简氏醒来时也再也没有了得知简中正离世时的激动和哀伤。

她伸手轻轻捋开谢宁脸上垂下的发丝,沉长地叹了一声,谢宁被惊醒过来。

见到母亲终于苏醒过来,谢宁一下子灵台顿清,可是见着简氏却只是温和地凝视着自己而不说话,他心头怔了怔,忐忑不安地提手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后才将悬起的心放下,长舒了一口气后,才轻声说道:“母亲,你终于醒了。”

之后谢宁离开后,简氏把琳琅唤到身边,轻声道:“你去宁儿的宅子上,把小桓叫来。”

人常言道多事之秋,可是这一年的春天,仿佛将秋天要发生的事全部包揽到自己身上。

那日简氏在王府门口晕倒之时,谢蓁蓁根本顾不上孟诗云就往里头走去,孟诗云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本也要跟上。

可谢蓁蓁就只听到她的小碎步声音便忍无可忍地合眼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立刻回头,眼见着孟诗云一张被吓得苍白的小脸上却是满带执拗,她无奈,双手搭着孟诗云双肩,微微探身,语重心长地说:“诗云啊,你就别给姐姐添乱了好不好,赶紧回家吧啊,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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