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早嘿了一声,气不过地和它你一言我一语,忽然吵了起来。
夏目肩膀贴上寺崎,轻声询问:“怎么回事?”
寺崎偏了偏头,回道:“不是诅咒,应该是借运。借未来的运势,为家族供养出一只大妖怪。”
夏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断尾求生,这在除妖师大家族里也是很少见的手段。”寺崎想了想,评价道:“很大胆,因为一不小心整个家族就没了。但是有风险,也代表着有机遇。具体的过程,那只妖怪应该知道。”
“就算我知道,但是凭什么要告诉你们?”被询问的妖怪不屑地冷笑。
它好像完全搞不明白现状。寺崎眯着眼笑,温柔地拉起夏目的手,“来,再打几拳。”
夏目作势握紧了手心。
面对两个恶霸一样的恐怖人类,身躯娇小的妖怪向后缩了缩,识相地开口。
它的前身,是跟着风早净的其中一名式神。实力低微,在风早家族圈养的妖怪里籍籍无名,只是因着和风早净年幼就相识的份,才收下了当式神。
但是比起式神,它更像是被风早净当成了女儿在养。风早裕平是风早净不知道多少代的孙子,叫它一声老祖宗一点错都没有。
“不是说前身?”风早裕平插话,遭到了妖怪的冷眼以及一声骂。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即使是实力弱小的妖怪也有可能活得比人类还要久。
风早净老年的时候,只有“它”一个女儿,也是陪伴了他一生的妖怪。他犹豫了很久,决定为它铺下了一条路。
他为家族效力了一生,最后倒是疯狂了一把。瞒着家族里的人,设下了“借运”的咒术。以牺牲子代的数量,供养它成为家族的座敷童子。
这分明是一种禁术,前身在施咒的过程中,身体却承受不住,破碎了。事已至此,不肯罢休的风早净越显疯狂,他收集了残余的灵魂,塞进儿子的躯体里滋养。
早晚有一天,它会复生,变成强大的妖怪,不会再被任何妖怪欺负。风早净带着这样的念头和秘密,安心地睡进了棺材。
至于为什么只会生出儿子。
“他承诺过只会有我一个女儿。”妖怪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什么狗屁诅咒,结果是家里老祖宗搞出来的破事。风早裕平愤懑道:“你不是座敷童子吗?镇宅兴旺呢?”
妖怪望了他一眼,梗着脖子道:“我只会为一个人效力。”
换言之,你是什么东西?
风早裕平怒火中烧,和妖怪又吵了起来。
夏目有些唏嘘,牵扯上妖怪,就连家长里短的也变得奇特。剩下的,他们也不好插手。
夏目戳了戳寺崎,用眼神交流。
回去吗?
回吧。
寺崎起身拎过包,好心地提醒:“你也许知道它的真名。”
既然是家族里的式神,肯定会留有记载。用真名束缚妖怪,成为式神之后,不说言听计从,起码可以拉高自身的灵力水准。至于如何收服这只妖怪,那就是他的事了。
插在影子里的箭矢压制了妖力,无力反抗的妖怪凝神盯着寺崎,眼里像是要喷出火花。
寺崎勾起唇角,无声地拉满了嘲讽。夏目警惕地半挡住了如刀的视线。
风早抹了把脸,将二人送离。
乌云遮住了大半的月亮,吹起的夜风带着凉意。路过的彩灯交相映出几道残影,车水马龙的城市繁景,停在红灯亮起的时刻。
车站牌附近,夏目望着人行道忽然的蜂拥,低头拉起了身旁的手。
寺崎正要笑,袖子被一把撸上。
光洁如新,在昏暗的灯下看不出什么伤。
夏目紧抿着唇,他的猜测错误了吗?
面前的人类很小的时候,就很敏锐。寺崎不解地笑问:“怎么了吗?”
“血,嗯?不是你的吗?”夏目抬眸,审视着。
“大妖怪的。”寺崎反应平平。
“夜月的?”夏目追问。
寺崎点头。
夏目抓起他另一只手,一样地撸起了袖子。找不到伤口,也许在其它地方。他暂时放弃寻找,理好了长袖,却也没有放开他的手。
也不说话了,就默默地牵着,像是无声的一场谴责和自责。
从他没有明确否认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血是他的,也是夜月的。寺崎不想骗他了,但会用言语来混淆是非。要小心地,不要被他牵着走。
城市的公交车兢兢业业地到点停留在他们面前,站点唯二的两位客人手拉手地上了车。
车里的气氛古怪而凝重。
坐在外侧的寺崎望着瞥头望向窗外,异常沉默的人,忽然拨动了一下他左手腕的红木链,试图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