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汀郑重道:“好。”
“师兄,你也务必保重,”姜朝眠同情地说,“我这一走,我爹肯定就要来压榨你了。你别太……太听他的话。”
姜朝眠差点说别太老实,人善被人欺,但转念一想,师兄要是变了性格,就不是师兄了。
林汀沉默片刻,点头道:“师弟,你放心,清风门交给我。等以后你想回来了,什么时候都可以。”
姜朝眠隐约觉得这话哪里听着有点怪。
但林汀说得一本正经,他也没多想,点头应下,起身开始处理那些雪魄鱼。
林汀看着他手起刀落,麻利地将鱼身里的腑脏掏出来扔在一旁,那双秀气白净的手上全是淋漓的鱼血,额角又是一抽。
伏商则习以为常,在旁边给他打下手。等他杀完鱼,立刻端了水过来替他冲洗干净,然后捧起师弟那双手,拿帕子仔细擦了擦。
林汀:“……”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坐立难安地站起来:“那我就……”
姜朝眠抬头冲他一笑:“师兄,今晚留下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明天我就走了,就当是给我饯行。”
整座太清山上,林汀是唯一真心对姜朝眠好的人,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说完,姜朝眠用手肘拐了一下伏商:“快去,给你师父倒杯茶呀。”
伏商:“……”
林汀:“……”
伏商正为姜朝眠留人吃饭不高兴,闻言周身气息一沉,杀气腾腾地看向林汀。
林汀:“……不用了,我自己来。”
姜朝眠:“哎呀,师兄你别惯着孩子!”
林汀:“……”
不,师弟,我这是尊师重道。
也不知道师父的真实年龄究竟几何,居然能这么毫无负担地在师弟面前装小孩,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
……
望星峰上升起火锅蒸腾的热汽时,姜万信的卧房中则一片凄风苦雨。姜万信背着手站在卧房中,面对妻子的垂泪一言不发。
“夫君,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覃妍妍擦掉眼角的泪痕,“无论如何,朝眠他都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他要实在不听话,你打他骂他强迫他都行,何至于断绝关系?你要觉得那灵仆碍事,撵出去,或是悄悄杀了,别让儿子知道便是……我不明白。”
姜万信焦躁地说:“你以为这些我没想过吗?你根本不知道,你儿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他如今比你想象中更加不受控制!”
姜万信看得出,姜朝眠这段时间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一时意气之言,他相信他真做得出来。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孩子,眼神中有一种过去没有的果敢和坚定。
姜万信冷酷道:“夫人,认清现实。无论我们过去在朝眠身上投入了多少,他都浪费了我们的心血。一个无法为清风门带来裨益的继承人,不配做我姜家的儿子。”
“而且你都听到了,他威胁我,要将阵法的事透露出去。若是外界知晓,当真调查起来,谁知道会不会翻出当年之事?”
事实上,这正是促使姜万信做出这一决定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把姜朝眠撵出姜家,日后设若他万一胡说八道,他们也可以说,这不过是不孝子怀恨在心故意造谣。可如果姜朝眠仍在姜家,这话说出来,就会变成大义灭亲,可信度剧增。
姜万信还做不到为了保密,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
“他既然想走,那就放他走吧。毕竟生他养他一场,就不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姜万信疲倦地说,“好在林汀争气,我清风门尚且还有希望。”
他沉思片刻,眼中忽然亮起一点希望之光,“或许,咱们可以问一问林汀,他愿不愿意改姓,来给我当义子?”
那孩子从幼时就拜入清风门,为人老实厚道,除了有些木讷,别的都很好。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的修炼境界与日俱进,又比姜朝眠听话。
覃妍妍一直在小声啜泣,最终不得不点了头。
在独断独行的丈夫面前,她一向没有太多话语权。
翌日。
姜万信将所有清风门弟子聚到一起,大张旗鼓地宣布,因少掌门言行无状犯下大错,自今日起被逐出师门,并与他姜万信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他无论是生是死,一切行为都与清风门了不相干。
霎时,底下众人一片哗然。
人群中,一个满脸胡子的铁塔大汉更是震惊非常,左看看右看看,带着自我怀疑的神色向身边弟子求证:“老夫……我……是我把人家父子拆散了?!”
武陵弟子:“……”
当事人姜朝眠神色平和,在众人无比复杂的目光中走上前去,朝姜万信和覃妍妍躬身行了个礼,也没有下跪,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