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挚在他怀里蹭了下,一发现他的衣袍微湿,随即板起脸孔。
尹贤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头。“你这丫头倒是埋怨起我了。”
“当然要埋怨,这屋里的人一个个都纵着组父。”话落,目光扫了一圈,厅外的下人个个垂着眼,一个个都想喊冤。
尹贤一生戎马,更有纵龙之功,在战场上养出的肃杀之气,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吓得人不敢作声,谁敢劝他?也唯有在尹挚面前他才会卸下一身戻气,像个寻常祖父。
尹贤低低笑着,拍拍她的肩,这才瞧见她身后有人,定睛一瞧,正要施礼,盛珩赶忙上前扶起。
“老将军可别折煞我了,要是让父皇知道您老对我施礼,我可不敢回京。”盛珩收敛了以往的纨绔换样,脸色端肃地道。
当初父皇揭竿起义,要不是有尹老将军一马当先,此刻坐在龙椅上的是谁还难说呢,而且尹老将军这个人公正不阿,只讲是非对错,不会只向君权低头或逢迎,可惜多年征战落下宿疾,三年前致仕了。
“体不可废。”
话落,尹贤还是朝盛珩施礼,他只得偏过身避开。
“晚辈见过老将军。”晁枢引向前一步拱手行礼。
“枢引,伤势如何?”尹贤微眯起依旧铄铄有神的黑眸,上下打量着他。
“伤势已好,只是……”
“好了,雨势这么大,赶紧进厅吧。”尹挚见雨势滂沱,赶忙搀着尹贤往厅里头走,睬也不睬后头的人。
厅里早就备妥了膳食,尹贤让人再多添了几道菜,再拿了几壶酒上桌。
“祖父,娘差我带了不少药材过来,明儿个找大夫过来,瞧瞧那些药材要怎么用较适合祖父。”
尹贤淡露笑意。“你母亲有心了,回杭州时替我跟她说声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呢,娘就像是祖父的女儿一样,女儿孝敬父亲是天经地义的。”尹挚说着,撩起袖子替他布菜。
尹贤瞧她搁在碟子里都是他爱吃的,对她更加疼入心底,亦对她愧疚极了。
他早年丧偶,中年又丧子,要不是有她这个孙女在,他都不知道怎么撑得过这漫长岁月。
又因为他允许了她母亲改嫁,累得她一个小姑娘没了母亲照料,成天就陪他往宫里去,
结果最后倒成了皇上倚重的人,眼看着她如今都十八了,婚事还没个着落。
忖着,目光不由看向晁枢引。
他尚在京城时,对这个孩子是有几分了解的,认死理又石头脑袋,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看上孙女还追求起她,可惜遇袭伤了脑袋没了记忆,两人谈好的亲事就搁下了。
如今,他陪着阿挚一道来了,这是否意味着两人有谱?
“祖父?”瞧祖父看着晁枢引那般锐利如刃的眼光,她不由轻唤了他一声。
她有点后侮,当初晁枢引出事时,她不该写信跟祖父稍稍抱怨他……要是祖父对他怀恨在心,这可怎么好。
“没事,赶紧用膳,你一路赶来肯定饿了。”尹贤招呼着晁枢引和盛珩用膳,让人勘了酒,举杯敬他俩。
“祖父,你能喝酒吗?”尹挚忙抓着他的手。
“果子酒,喝两杯而已,不打紧。”
“可……晁大人不喝酒的。”一杯倒很丢脸,她怕祖父会嫌弃他。
“男人不喝酒,还算是个男人吗?”尹贤沉了眉眼,有点不满孙女竟然护着晁枢引。
晁枢引闻言,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老将军说的是。”捏了捏酒杯后,他一股作气地咽下,庆幸这酒温润些,不如在尹挚那儿喝的那么辣喉。
他想,撑个两杯,应该还行吧。
才忖着,便有下人立刻又斟了酒,就听尹贤道——
“方才是我敬你,难道现在你不该敬我?”
“祖父……”尹挚轻扯着他的袖角撒娇,不要这样欺负她的男人,只有她才能这样欺负他。
晁枢引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他闭了闭眼,觉得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就是烫的,他的头也是晕的,浑身都轻飘飘了起来。
糟了,他快撑不住了。
尹挚瞧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差不多要倒了,赶忙朝多静使了个眼色,要左旭和杜获一会准备扛人。
盛珩在旁看戏,边吃着饭菜,顺手拿起酒杯敬晁枢引。“晁大人,与你相识这么久,咱们还没喝过酒,这杯我敬你。”
晁枢引双眼无神地看着他一口干了酒,双手捏了捏酒杯,都还没端起,高大的身形就往后倒去,吓得盛珩丢了杯子扯住他,而左旭和杜获也赶忙上前托住他。
“他他他这是怎么了?”盛珩吓着了,直指着晁枢引问着。“要不要请个大夫?”
“……不用了,他只是喝醉了。”尹挚艰涩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