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的目光落在那堆可有可无的药材上,神色略有些沉凝:“覃大人,二殿下腿骨骨裂,此事颇为严重,陛下可有说什么?”
内侍省都都知覃涪回答道:“陛下让老奴稍几句话,让二殿下安心在此修养,待陛下忙过手头的事之后再来探望。”
见赵律白和柳柒都沉默在当下,覃涪审时度势请辞离去:“二殿下、柳相,老奴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便不叨扰了。”
柳柒心平气和地道:“本官有事奏请陛下,正好随覃大人一道前往。”
覃涪面色微变。
柳柒见状,不由问道:“覃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没有。”覃涪立刻躬身退让至一旁,“柳相请——”
柳柒前往行宫北苑向昭元帝问安,还未步入内殿便听见了一阵其乐融融的笑声。
“衍儿英勇,竟能猎得猛虎而归,果真有为父当年的风范。”
“父皇之神勇,儿臣望尘莫及,今日不过是侥幸罢了。”
“虎父无犬子,若非陛下教导有方,臣妾的衍儿何至于如此优秀?”
柳柒在石阶上停顿下来,覃涪也听见了殿内的动静,当即扯开嗓子说道:“陛下,柳相觐见——”
殿内笑声戛然而止,几息后有内侍官出来通报:“柳相里面请。”
柳柒随内侍官一道入内,对围坐在紫檀木小方桌前的几人揖礼:“臣柳柒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三皇子殿下。”
昭元帝命人给他看座点茶,笑道:“柳相来此有何要事?”
柳柒道:“二殿下狩猎之时不慎落马摔伤,左腿腿骨骨裂,正修养在东苑里。”
昭元帝平静地道:“朕知道,朕晚点就去看他。”
柳柒又道:“臣在二殿下的马身上发现了一枚银针,许是那枚银针刺入体内刺激了马,才会令它受惊失控摔了殿下。”
昭元帝闻言蹙眉,语调颇为不悦:“马身上怎会有银针?是哪个不长眼的粗心奴才所为!”
柳柒道:“臣不敢妄言,还请陛下做主,替二殿下查清此事。”
昭元帝沉声道:“柳相放心,朕定会给老二一个交代。”
得了皇帝金口玉言的承诺,柳柒心下稍安,便不再久留,起身请辞离去。
刚迈下石阶,见赵律衍紧步跟了上来,柳柒疑惑道:“三殿下不在此处陪陛下煮茶了吗?”
赵律衍道:“二哥受了伤,我这个做弟弟的还未去探望,于心有愧。”
柳柒微笑道:“两位殿下兄友弟恭,陛下定然欣慰。”
赵律衍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加快步伐往东苑行去。
眼下已近黄昏,天际彤云密布,行宫上下一片忙碌,皆在为今晚的盛宴作准备。
此番众臣工围猎捕杀了不少禽类兽类,赵律白即使受了伤,其射猎的野物也足以令人咂舌。昭元帝下令,命随行的御厨将部分野物烹制出来,入夜后用以招待众位臣子。
柳柒是个外臣,赵律衍去探望二皇子时他不便在场,遂折回西苑洗沐更衣,除去满身尘汗。
暮色渐近,侍从入屋掌灯。柳柒倚在浴桶内,双目微阖,疲态尽显,屏风外的烛影徐徐渗透而入,捎来几抹昏黄清浅的光亮。
今日在林中奔波了许久,甚是疲惫,此刻热浴浸身,虽不及相府内的温泉活水来得舒畅,却也足以疏缓周身的不适。
柳柒喉间干涩,便唤柳逢送了一盏热茶进来,饮尽后方觉舒畅。
他将茶盏递回,叮嘱道:“我浅眠片刻,暂不需要你伺候,且去外面走走罢。”
柳逢接过茶盏道:“属下领命。”
柳柒困乏难当,在柳逢合上房门之时就已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依稀有轻微的水声漾开,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一人正立在浴桶外,玄色窄袖挽至肘间,露出一截精壮坚实、青筋虬结的手臂,上面挂满了水珠,仿佛刚从热汤里捞出。
柳柒睡意顿消,借着微薄的烛光抬眼。
云时卿一边擦拭手臂水渍一边说道:“水已凉,大人快些出浴罢,受了寒可不好。”
柳柒心头不悦,语调淡漠:“你当真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可有把我这个丞相放在眼里?”
“大人休恼,下官方才本想去东苑探望二殿下,谁知走着走着便迷了路,竟鬼使神差来到了这里。”云时卿俯身,双肘搭在浴桶边缘,促狭一笑,“今日下官在林中捕猎时遇见了一只怀着孕的漂亮狐狸,许是那狐狸成了精,这才把下官引到此处。”
柳柒掬一抔水浇到他脸上,冷声道:“滚出去。”
云时卿用指腹揩掉面上的水珠,眉眼微弯:“水凉了,下官伺候大人出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