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卓铭曾多次派人来后院查看两人疗伤的进程,但见厢房门窗锁紧,府中家丁也不敢贸然打扰,屡屡来探,屡屡无果。
夜渐沉,昆山玉碎蛊总算被滋养得宜,在体内暂眠。柳柒的腿伤被折腾得裂开了,云时卿那处箭伤也不遑多让。
后院里的红烛俱已点亮,将大红贴花照得愈加浓丽,尽添喜庆。
柳柒精疲力竭,瞥了一眼云时卿的伤口,不冷不热地道:“要涂药吗?”
云时卿走将过来,在床沿坐定:“还以为大人用完就不再顾我了呢。”
柳柒不予理会,动作粗暴地往伤口上撒些药粉,一并将那些挠痕也照顾了。
卓铭进来时见柳柒已无大碍,不由松一口气:“柳相没事就好,我阿爹和阿妈甚是担忧,这会子还没睡呢。”
柳柒歉然道:“有劳令尊令堂记挂,此番多有惊扰,还望勿怪。”
卓铭憨厚一笑,旋即问道:“柳相中了何毒,怎生这般厉害?不知云相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替柳相解毒,竟耗费一整日的时间!”
柳柒:“……”
云时卿:“……”
见他二人面露难色,卓铭识趣道:“我懂了,师门秘方,不外传!”说罢话锋一转,“两位丞相想是饿了,前厅备有热饭,请移步一用。”
翌日一早,卓父携乔装过的云、柳二人面见丹巴域本阿尔默赞,柳柒将穆歧之事详尽告知于阿尔默赞,并亮出彰显其丞相身份的鱼符以示诚挚。
阿尔默赞虽不相信工布王竟有如此胆量侵占他国兵马并意图谋反,可若非情况属实,大邺两位丞相又何需九死一生亲临丹巴城呢?阿尔默赞不敢懈怠,当即奏密折一封着人快马加鞭送往宗哥城。
柳柒道:“烦请大人奏明穆聂赞普,其弟工布王之罪罄竹难书,还望赞普肃清内乱之后将穆歧父子押解入京,由我朝陛下亲自审理。”
阿尔默赞不敢妄自承诺,讪讪道:“下官定将柳丞相所言一一禀告。”
离去时,云时卿调侃道:“大人果真情深义重。”
柳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说什么?”
云时卿笑道:“大人休恼。乌鲁森图曾央求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保其父一命,今日大人要求纳藏将他父子二人押解进京,足见大人起了怜惜之意,若暗中略施援手,定能保穆歧父子不死。届时那少主必然感动万分,从此对大人死心塌地、以身相——”
“你是不是有病?”柳柒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
云时卿道:“莫非我猜错了?”
柳柒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今已二月十六,离会试仅剩二十天。
眼下事已办妥,柳柒没有逗留之理,当即向卓铭一家请辞,而后启程返回大邺。
卓父见他二人伤势未愈,唯恐途中再遇袭,遂命卓铭带一队护卫相送,柳柒和云时卿没有推辞,与众人一道离开了丹巴城。
时间紧迫,他们只能沿原路返回,途经村庄时,云时卿和柳柒特意拜别了符赫夫人,符赫夫人不想未来女婿有个什么闪失,特意安排了几位身手不错的部下代替卓铭护送他们离开邛崃山。
时值此刻柳柒方才知晓,原来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全是符赫夫人和齐格将军的旧部,当年符赫带女儿来此地落脚时,这群部下担心她们母女的安危,也举家迁至此处。
一守便是五年。
柳柒知道符赫夫人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可他现在已无暇再去探究别人的秘密,只能快马加鞭往回赶。
拜别符赫夫人后,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行进了邛崃山。
纳藏人常年生活在雪域,翻越邛崃山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此番有他们领路,行程要迅捷得多,途中也没有遇见穆歧的部下,甚是顺利。
两日后,符赫夫人为他们准备的肉干饼囊均已见底,领队者寻了一处干燥的山洞暂行歇脚,旋即带几人出去捕猎。
柳柒这两天以马代步,腿伤被藏药将养着,总算开始结痂,乌鲁森图给他的那瓶药早已耗尽,如今所用乃卓铭相赠,药效虽不及乌鲁森图那瓶,但治疗外伤也颇有奇效。
然而除了腿伤之外,柳柒今日竟觉腹部莫名作痛,时有时无、时断时续,煞是磨人,入夜后尤甚。
眼下众人均已入睡,山洞里的呼吸声和鼾声此起彼伏,柳柒腹痛不止无法安歇,正翻来覆去时,云时卿的声音浅浅传来:“为何还不睡?”
不待他回答,云时卿又道,“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不知大人在想哪位佳人?”
柳柒反唇相讥:“自然是在想那位玄武当格,得财、得官、得权,足以母仪天下的佳人。”
云时卿笑道:“我只知你信佛,竟不知你连江湖骗子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