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恹恹地站在门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散漫的态度令朱芸心中一阵失望,她总是如此,仿佛铁打的心,关心也好安慰也好油泼不进。
“这段时间学习任务很紧吗?”沉默片刻,朱芸还是打起精神,“怎么这么晚回家?”
舒檀潦草地敷衍过去:“还好,有点事。”
“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奇怪的是朱芸好像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个温柔慈母,任凭舒檀如何冷淡,也殷殷切切无微不至。
她起身下楼,果真钻进厨房,开锅烧水,下起了面条。
舒檀站在楼梯口看着厨房那一盏昏暗小灯,母亲的身影在其中劳碌,影子时不时挪动到门口,她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刚刚她的态度不好,她想,她还是应该把事情原委告诉母亲,母亲毕竟是不知情的。
很快朱芸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舒檀也没说她已经吃过了,说了声谢谢,坐在桌前低头动起了筷子。
“跟妈妈这么客气干什么?”朱芸笑道,她看着舒檀和她年轻时相似的侧脸,发际线上还有未褪的毛茸茸的胎毛,心里也不由软化了。
舒檀认真吃了几口,感觉到母亲一直在注视她,想了想转头说了声:“很好吃。”
虽然只是简单的清汤面,上面还飘着香菜,但她真的觉得还不错。
“喜欢吃就好,妈妈下次再给你做。”朱芸摸了摸女儿的头,眼下气氛正好,她犹豫了下,张口说,“其实有件事……”
舒檀正好也想跟她讲下龚鸣锐趁她不在家进她房间:“妈……”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两人都愣了下,舒檀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闭上了嘴,示意朱芸先说。
朱芸也没想太多,笑道:“是这样的,你弟弟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妈妈想,你周末有时间,可以带着他一起学习……”
舒檀放下筷子,垂下眼睑,脸色恢复了先前的寡淡。
“你今天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儿神色变化,朱芸竟然打心底里发寒,手脚都变得冰凉,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彻底离她而去了。
她徒劳地解释:“我也是担心你,鸣锐说你周末总是出去,逢年过节都找不到你人,妈妈就想,与其跟那些不清不楚的人玩,倒不如和你弟弟一块儿学习……”
“他们是我同学。”舒檀起身,盯着朱芸加重了音,“也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人。”
朱芸还没反应过来,舒檀已经端起没吃几口的面条塞进了她怀里:“我困了,你走吧。”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不加掩饰的厌烦,朱芸愣愣地起身,全身发凉地走了。
门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关上的。
舒檀重新在书桌前坐下,看着陶瓷碗在桌面留下的湿痕,抽了张纸巾,把痕迹用力地抹去了。
用过的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翻出卷子,写题,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写完半面。
她轻轻喘了口气,看了眼绷得发白的指关节,仰了仰头。
冷白的LED灯光打在她脸上,照得她脸白得吓人。
半晌她低下头,垂着眼睑,拿起笔准备继续写题。
刚写了一道,想起秦谒说到家了会跟她说一声,泄了力气一般松开手,从兜里捞出手机。
果然有几条秦谒的消息,半小时前[我到了],十分钟前[你已经睡了吗],五分钟前[晚安]。
舒檀手指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去。
算了,他已经睡了。
别再吵醒他。
她抬起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克拉拉与太阳》——
“太阳总有办法照到我们,不管我们在哪里。”
她把这句话抄在笔记本上,从文字中汲取到力量。
秦谒正看着他和舒檀的对话框,[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几秒,又消失了,然后就再无动静。
果然是回家后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不想说,没必要追问。
他理智如此分析,手指却点开输入法,敲敲打打输了好长一段话。
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退出QQ,眉宇间被灯光刻下浓重阴影,打开电脑,点开编辑器,开始写监控脚本。
要是哪天舒檀想跟他聊,他却又睡了,这个程序就会用上课铃声提醒他,快醒醒。
舒檀找你。
。
第二天,像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似的,秦谒问舒檀要不要去看老中医。
舒檀昨晚睡得不是很好,也不太想出门,在对话框里打了行[改天吧],看着秦谒的头像,又把这行字删掉了。
[好啊,什么时候,现在吗?]
[嗯,我来接你。]
[不用,车站见。]